冯茂行翻完最新期的杂志，下巴压在手肘上无所事事。

他无意探听别人尤其是女生的对话，奈何新同桌洛雯雯和洛雯雯的朋友就在旁边，说话音量不低，并且个别关键词太吸引注意力……

从她们的话中，冯茂行很容易就猜出大致情况：洛雯雯正义地出头帮了一个同学，因此惹上了麻烦。

联想到上周，三班那几个男的来撒泼，也是洛雯雯冲出来阻拦。冯茂行舌尖轻抵了下虎牙，她可真是正义热血。

瞅见新同桌的笔滚过来，冯茂行空着的左手抬到桌面，准备要将它按住。

一只秀气偏丰润的手在他之前压住了笔。

他们的手发生了短暂的触碰。

冯茂行忽视掉手上些许异样的感受，脸朝向洛雯雯：“怎么了？”

作为同桌，这么问应该在正常范畴里？太久没和女生同桌的冯茂行不怎么确定。

“不小心把笔弄过去了，不好意思。”

冯茂行微歪脑袋，“不是。你们说的，‘搞’什么？”

“呃……”洛雯雯迟疑。

“雯雯看到庄云冰、郭梅和牛慧欺负原，嗯班上一个同学，出声阻止。”王小杏干脆地替她回答，“我们和她们仨争执了两句，她们扬言要找我们麻烦。”

“她们没……”

王小杏抢着盖过洛雯雯的话，“她们仨真的恶毒，上学期619宿舍的那女生，貌似就是被她们针对霸凌得受不了而转学。”

洛雯雯抬眼看向一脸愤然的王小杏：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

王小杏抽空回了她一眼：我说是就是，你先别说话。

洛雯雯：……好的吧。

“庄云冰？”

“对，还有两个常和她在……”

当当当当——

“老师在走廊了。”洛雯雯催促。

王小杏一溜烟地赶向自己的座位。

周遭安静下来，洛雯雯眼角余光一睃，她同桌趴在手肘上，脸还朝着这边……

心跳加速起来。她敛下眼睫，立即翻开历史尖子生学案。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国民政府与列强……

洛雯雯一字一字地默读题干，还算成功地让心思专注到知识海洋里。

……

第三个老师经过。

洛雯雯若无其事地眺望着走廊栏杆外的夜景，不死心地等着。

再一次从1数到60，她并没有等到任何一位同班同学。

洛雯雯无奈地认清事实：年级名次退步超过50名的只有她。

“报告。”

“来了啊。”郑军尚放下批改作业的笔。

郑军尚后桌一位老师笑道：“这学生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我还以为你让人家罚站咧。”

微垂着脑袋的洛雯雯：“……”

“哪能啊，现在可不许体罚学生了。”郑军尚摆手回了那老师，而后看向乖乖站好的学生，“是什么原因，这次月考？”

“……”因为两年多没接触除政治以外的高中知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情绪不好影响考试？”

“不是。”

郑军尚做出倾听状。

“呃……”洛雯雯抿了抿唇，“可能是……记忆力下降。”

“记忆力下降？你在这个年龄脑部机能就开始衰退了吗？”

“……不知道。”

“要不让你家长带你去做个脑部检查？买点补脑的东西？”

头垂低了几分的洛雯雯：“……”

郑军尚发现话题已偏离，看了下笔记本上的谈话要点，“你这次退步了七十多名，跌出了年级前一百啊。”

“嗯……”

“地理不到80，数学和英语都不到110，”郑军尚语速拖得比平常还慢，“这不像你的正常水平。”

“呃……”确实不是本该在读高二的洛雯雯的正常水平，但是是咸鱼了两年多的洛雯雯的应有水平。

沉默了几秒。

“回去好好总结一下这次考试退步的原因。”

“嗯。”洛雯雯点了下头，“老师再见。”

“先别走，还有点事没说。”

洛雯雯回身站好。

“这次安排你和冯茂行同桌，”郑军尚停了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嗯？洛雯雯猜测：“让我在学习方面帮助他？”历来班主任不都抱有这种想法吗？

“这是原因之一，不过现在你的成绩……”郑军尚摇摇头。

洛雯雯：“……”虽然退步了，但也比她爱豆的成绩好啊。

“另一个原因是想让你这段时间能监督他，要是发现他有和三班那些学生或者其他人打架的苗头，及时制止他或者来向我报告。”

“嗯。”

“不需要刻意关注，你平常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重心还是自己的学业。”

爱豆就坐在她旁边，怎么可能不关注？洛雯雯违心地点头。

晚自习后，洛雯雯躺在软乎乎的床上一咂摸，班主任话里说的是“这段时间”，意味着她和冯茂行同桌的日子不会太长？

真希望班主任能让他们一直同桌到高中毕业。

……

洛雯雯大清早起来洗漱好，拉开窗帘一看，外边下着雨。

今天跑不成步了。

睡回笼觉估计也睡不着。洛雯雯卷起袖子进厨房做早饭。

出租房的配备还挺齐全，有冰箱、电磁炉、电饭锅、微波炉等家用电器。

冰箱里有洛雯雯昨天去超市买来的一堆食材。

煮粥还是煮面？洛雯雯看了眼时间，还挺充足。她否决掉吃腻了的粥和面，决定煎蛋奶土豆饼。

洗净土豆放进电饭锅蒸，洛雯雯擦了擦手，有条不紊地将鸡蛋去壳入碗打散，加入牛奶、盐，拌成蛋奶汁。

等待的时间有点无聊。洛雯雯想了下，取出一小把青葱，多做一种饼。

煎完葱花蛋饼，锅里的土豆恰好熟了。

洛雯雯轻松地给蒸过的土豆剥皮，切块，捣成土豆泥。加入白花花的面粉，搅一搅，再加入蛋奶汁。将它们混合在一起，揉成粉团。

懒得洗模具，洛雯雯直接把粉团掐成数个小团，按照个人喜好压成1厘米厚的圆饼状。

油锅烧热，放入三只圆饼，爆出滋滋轻响。

“哇塞！”睡衣微乱的王小杏探身进厨房，深吸了口气，“好香！”

“吵醒你了？”洛雯雯给圆饼翻身。

“没，闹钟到点了。”

“哦。”

“要我帮忙吗？”

“现在不需要了。”

王小杏打了个哈欠，倚在门边，观摩好友挥铲子。

乍一看，还蛮专业的。

“三班卢浩丞他们，”王小杏想到近几天的一些传闻，“你还记得吗？”

洛雯雯盛出煎好的饼，放入新的饼，“废话。”肯定记得啊，十来天前借着由头来他们班寻衅，和冯茂行约架的那三个。

“他们知道怂了，每天夹起尾巴避开冯茂行。”

“真的啊？”洛雯雯咬了下嘴唇，上一世卢浩丞几个认怂是在被冯茂行“教做人”之后，难道……这辈子冯茂行已经动手了？她还是没有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可能啊，没风声啊。

“不然是假的？卢浩丞刚转来不识人，瞎特么乱拽，后来必定有人跟他科普——怎么说咱班冯茂行也是二中的扛把子之一惹。”

洛雯雯眨了下眼，“冯茂行？扛把子？”

“这都不知道？”王小杏翻了个白眼，“多关心一下同班同学啊，人家现在还是你同桌惹。”

“……现在挺关心的。”粉团在热油中滋嘶的歌声盖住洛雯雯的嘀咕。

“冯茂行认识的人蛮多的，从高一到高三都有朋友，对惹，纪闻琛你总该知道吧？家里财大气粗、打架凶狠暴戾，曾把学校职工打残的纪闻琛。”

洛雯雯点头，她知道纪闻琛和冯茂行有关系。

“校霸纪闻琛是冯茂行的前队长兼现姐夫。就冲着这点，一般人都不敢随便和冯茂行作对惹。还有人说冯茂行的妈和舅都是某局里的，具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晓得，反正他蛮有势力的。”

“哦……”这些洛雯雯倒是不太清楚。

这样看来，冯茂行根本没有机会和卢浩丞打起来。以后就不会有这段黑料了。

“学姐起来没？”

“起了，在用着卫生——学姐，你要出去了？”王小杏扭头打招呼。

“是呢。”

学姐的声音传过来不太清晰。洛雯雯忙邀请道：“学姐，有蛋奶土豆饼和葱花蛋饼，要吃吗？”

“打算去食堂随便买点早饭来着，”挎着单肩书袋的学姐走近来，“看着很赞，那我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啊？”洛雯雯把一碟煎饼往前递，“喏。”

学姐扯了个保鲜袋，“谢谢雯雯哈。”装走两只蛋奶土豆饼。

王小杏去刷牙洗脸，洛雯雯收拾厨房。

窗外，雨已歇，公寓楼分割出的天幕褪去几分灰。

“日狗！居然停雨了！”王小杏哀嚎，“怎么不多下一会儿？”

他们小组今天负责打扫露天的清洁区，她以为今天天公作美可以偷个懒，结果现在雨停了。

洛雯雯不喜欢独自在屋里，干脆打包了早餐，同王小杏一起出门。

学校没有禁止学生带食物进教室。

洛雯雯到教室时，好几个同学在各自的座位上吃东西。

打开煎饼的保鲜袋前，洛雯雯看了眼右侧闭紧的窗。冯茂行还没来，椅子歪斜地置着。她直接单腿半跪在他的空椅子上，探身开了窗。

窗扣得比较紧，洛雯雯费了些时间才打得开。

湿润凉风涌进来，裹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洛雯雯直起身，左手搭在冯茂行的桌面，手指压到的东西像是本子。

作为一名年轻的粉丝，洛雯雯当然对爱豆的东西感兴趣。

桌上摆着的是草稿本，摊开的页面上内容不太多，几个数学演算式子，其余的都是……

冷不丁，白色卫衣进入视线。

洛雯雯呼吸一滞，目光再偏移过去寸许。

……草稿本、桌子和椅子的主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