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三月，今日是中秋节，早上出门，李昱准备跟老徐打个招呼，却发现老徐又是下山去了，挠了挠头，有些抱怨道，今天这日子也不陪自己说说话。

无奈的走到院中，忽然发现那朵娇翠欲滴的彼岸花被采摘了而去，只留下一支花杆，园中失色了不少。

“这老徐做什么去了？等下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李昱有些孤单的来到山顶，登高跳远，不由得有些想念家中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知不知道自己右手恢复的消息。

暗自握了握拳头，心道：“父亲，待我回来，定会给你们一个惊喜！如您所说，我一定要夺回失去的一切。”想着看向皇城方向，那个让自己失去所有的地方：“万子真，下次见面，我定会给你一个惊喜。”慢慢其摒弃了杂念，全身心的投入了修习中。

傍晚，太阳渐渐落山了，整个山体被镀上一层余辉，李昱朝着屋舍走去，心中有些期待老徐的身影，不过院中仍是没有人的样子，静悄悄的。其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开始学着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夜幕降了下来，山下万家灯火似乎亮了起来，窸窣细语，其乐融融。

就在李昱百无聊赖之际，忽听树林中传来脚步声，其精神一震，唰的便是站了起来。

片刻，只见老徐的身影出现在鹅暖石小径上！李昱连忙迎接了上去，有些埋怨道：“老徐，干嘛去了？”

老徐似乎没有听出李昱语气中的异样，有些得意的扬了扬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昱从老徐手中接过，原来是一坛酒。才拿在手中，坛子中的酒香就透过塞子传到李昱鼻中，醇馥幽郁。

“你小子小心点！这可是上好的沙华酒！”

“沙华酒是什么酒？”李昱疑惑的道。

“没见识，今天我就带你开开眼。”老徐说着，指向园圃中彼岸花光秃秃的花杆，道：“这沙华酒中最重要的原料便是彼岸花，若是酒中少了这花，就如同食之鸡肋，索然无味了。”

李昱闻言了然，原来老徐将花采摘酿酒去了。

老徐走到石桌旁，坐了下去，取下行囊，从中拿出了几斤牛肉和一和一些花生，道：“算你小子今天有口福，喝上了沙华酒，以后，你遍寻天下都难寻此酒咯！”

“真的假的，你就吹吧。”李昱也坐下身去，将酒放到了石桌上。

“去，拿两个碗来，把酒倒上。”老徐吩咐道。

“好嘞。”李昱很快便是取来碗筷，与老徐分好，“砰”一声的拔出了酒塞，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似乎将空气都融化了一般。

老徐深吸了几口，露出满足的神色。

“好香！”李昱也是由衷的赞叹道，拿着酒坛跟老徐和自己一人倒了一碗。

老徐迫不及待的拿起跟前的酒，轻轻的摩挲着碗的边缘，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像是老友重逢般，猛然一饮而尽，闭上了眼睛，如同在细细品味这酒中滋味，但渐渐的，老徐脸上的欣喜之色褪去，似有些悲伤，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老徐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有些失神，身影也有些落寞。良久，其才回过神来，看到李昱正注视着自己，似乎有些尴尬，轻呵道：“盯着老夫作什么，老夫脸上有字吗？”

“没有，没有。”李昱连忙收回目光，怕老徐敲打自己，也端起酒饮下，酒入喉咙有些火辣，慢慢滚入肚中，辣劲褪去，又感觉有股轻柔的滋味，如夏日暖风拂过脸颊，如喃喃低语浸入梦中。

猛的，李昱感觉心仿佛被人狠狠的锤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像是失去了什么，从此再无法在世上得见，接着所有感觉又如潮水般褪去，似梦似幻、镜花水月不可触及。

李昱有些怅然若失，对老徐道：“老徐，这酒...”

“怎么，喝出其中滋味了吗？”

“呃。”李昱思索了半响，费尽心思却感觉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的感觉，半响，只能说道：“有些甜、好像又有些苦，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哈哈，有些甜、有些苦。是啊，有些甜、有些苦。”说着，老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好像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咋神神叨叨的。”李昱不满的嘟哝道，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嘴中，使劲的咀嚼起来。

“瓜娃子，少年不知愁滋味，你喝这个酒就是浪费！”老徐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上一碗，一饮而尽：“不过，浪费好啊...浪费好啊！”

李昱仰起头，今夜的天空格外明朗，星河璀璨，月亮也格外圆，想要拥抱，但又担心下一秒将会失去，圆得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这阴晴圆缺之下，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

“瓜娃子，来，继续喝。”老徐的声音一下子将李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说着，便跟李昱和自己分别又满上了酒。

老徐此时几碗下肚，脸上浮现出了一些醉意，动作也是有些迟缓起来。

李昱灵机一动，此时不正好可以套套老徐的话吗？趁着老徐又是饮尽的当口，又跟老徐斟满酒，道：“老徐，多喝点！”

“呵呵。”老徐也不含糊，又是连饮几碗。

李昱见时候差不多了，试探的问道：“老徐，你这么厉害，师从哪个门派啊？”

“小门派，说了你也不知道。”老徐摆摆手。

“那你是在道观出生的吗？”

“不是。”

“那你干嘛要当道士呢？”

老徐的手忽然悬在了空中，身子仿佛静止了一般，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仿佛静止了一般。

李昱一惊，缩了缩脖子，生怕老徐清醒了过来，不过李昱这次是多虑了。

老徐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原因眼睑有些泛红。手轻轻一颤，酒洒出了些到桌子上，将酒送到了嘴边饮下，道：“我师父救了我。”

李昱一下子来了兴致，暗忖难道老徐是同自己一般，便是追问道：“怎么救你了？你也身有顽疾吗？”

“不是，我当时遭到小人刺杀，差点死于非命，是我师父及时路过，救下了我。”说着向来波澜不惊的老徐此时呼吸也是有些沉重起来，似乎回想起了那不愿回首的往事，忽然杀气外露，一瞬间，李昱如坠冰窟，不过稍纵即逝，老徐很快便是恢复了正常。

李昱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面前的酒灌下，才是稳定下心神，鼓起勇气，继续问道：“为何要追杀你？”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你来听听这故事里的男人，是不是做错了。”老徐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道。

老徐缓缓开口，目光有些失焦，像是彻底浸入了回忆中，其语气中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让李昱似乎也是慢慢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