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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运当偷》第五章:父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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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骤然从小腿蔓延到全身。

意识渐渐模糊。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瓜娃子,到处乱跑。”

当时我分辨不出来是谁,只感觉他扛起了我,跑的很快。

在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过的安全感,比之母亲的怀抱更踏实。

接下来我就昏迷了,那条蛇毒性很强,可以说摧枯拉朽。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身边呜呜呜的哭声。

揉了揉眼睛一瞧,妈妈正在我边上啜泣,一并在旁的还有我的媳妇儿桃夭。

“呀!你醒了!”

桃夭首先发现我醒来,我勉力支撑着点了点头,妈妈立刻就哭喊着抱住了我。

我脑子里却是不断地重复昏迷前那迷迷糊糊的景象,是谁救的我?

我看了眼桃夭,不是她,也不是母亲,她们都没有那么高。

于是我想到了爸爸,会是他吗?

可他却都没有露面。

虽然我醒了,但是我并没有好利索。

尤其心口处,如同被一把刀在慢慢地割开。

很快妈妈就松开了我,原因是桃夭发现我浑身冒虚汗。

松开后,我便告诉妈妈我心口疼,手脚一会儿像冰一样凉,一会儿像被火烧。

我妈连忙掀开我的被子,整条左腿裤都被血染黑,我却没有感觉。

看到这一幕,我妈和桃夭都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

“要不,送医院去吧。”我妈首先开口,桃夭却摇了摇头:“送不了,我……我想想办法吧,那蛇还挺毒的。”

说着,她就出去想办法了。

妈妈看着我,眼里含着泪。

“呜呜呜,你这娃儿,好端端的没事跑山上去干嘛。”

“都怪明周那混蛋,他把我骗去的。那家伙在哪儿,我要揍他。”我气呼呼的回答道,要不是身子难受,当时就准备跑明周家里去。

我妈呜咽着,抹了一抹眼泪。

“你这娃也是太实诚了,别人说啥你都信。不过明周你也别寻了,人刚跟家里搬到县城去了。”

闻言,我恍然大悟。

“好嘛,这家伙是临走前还要坑我一把,等哪天找到他非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一说到这事就来气,呛得我浑身不自在,剧痛再次袭来。

我妈一看,连忙制止住我,让我不要再说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轮番照顾我。

期间,她们给我口服外敷找了各种草药。

像是什么蛇倒退、炸拉子草、钻山耗儿、不牵藤的野油菜等等。

可我的腿怎么也不见好,我身上的状况却是越来越糟糕了。

我的心口如同刀割般的疼,冷热交替的感觉每天轮番来上十几次,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那几天,我的噩梦越来越频繁,满脑子都是那三座坟,和飘来飘去的模糊身影。

我妈急的多次说要送我上医院,但桃夭却拦着她,不知道在避讳什么。

直到三天后,我始终不见好。我妈第一次跟桃夭争执起来。

“我娃儿必须得去医院,他可不能有事啊!”我妈哭着说。

桃夭一脸无奈,紧抓着我妈的手:“娘,就算去医院也没用,来不及的。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还能想什么办法,能想到的都想了,必须去医院找大夫。”我妈强硬的道。

桃夭看了我一眼,我与她眼神相对,看得出她的表情十分复杂。

弄的我心疼不已。

“抱歉,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难过的说道。

桃夭微笑着把手搭在我的脸上,摇了摇头:“傻瓜,怎么会呢。来,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声音变的无比动听,一字一句,竟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随后,她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激灵了一阵,紧接着便好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我身子不冷了,也不疼了。浑身暖盈盈的,一个好听的旋律嗡嗡嗡的跳动。

说不出来,好像村头的老牛在唱歌?可那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睁开眼,我好像看到鱼儿在水中跳动,溅起好看的水花。

我整个人轻飘飘的。

心间的温暖,瞬间扩散到四肢上。

沉浸在那种感觉里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太阳暖盈盈的照进屋里,母亲和桃夭紧张的等待着。

“我好像好了。”我看着她们说道。

二人瞬间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咔嚓一声,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印入我眼帘的是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他的脸还是跟平常一样黑,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心情顿时复杂到了极点,看着他,我想起离开西山时的那模糊身影,是他吗?

我期待的看着他,很想父亲跟我说一句安慰的话。

谁知他一进来,就冷冰冰的问:“死了吗?”

这话一出,我心口都在淌血。

“你这么想我死吗!”

我怒了!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句,紧跟着浑身如同撕裂,口中一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刚感觉好了一点,经过我爸那么一折腾,瞬间比原来更痛苦。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他们争吵,随后父亲就出去了。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等到稍微好转了一点,我哭着问我妈:“妈,他到底是不是我爸!”

“娃儿,你别……别说话了,别管他。”妈妈哽咽着,用乞求的眼神望向桃夭,桃夭紧咬着下唇,露出比之前还紧张的神色。

“还有办法吗?”我妈问。

“该死的,我……我再想想。”桃夭紧皱着眉头。

我妈一下子急了,连桃夭都搞不定。

两人大眼瞪小眼,急的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不过没过多久,我爸又回来了。

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肉乎乎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头顶着高帽,笑起来贼呼呼的。

我妈和桃夭二人同时大惊。

“他是谁?刑大宝,你带他来干什么!”我妈质问道。

那人笑眯眯的自我作出介绍:“您好,我叫雷鸣,来自罗坡道。”

“萝卜道?我管你什么萝卜道还是白菜道,赶紧走,这里没你的事。”我妈看起来对他十分排斥,桃夭也尽量躲着他。

我爸却拦在我妈面前,冷冷的喝了一声:“你想看着天娃子死吗?”

诚然,这句话是非常有力道的。

我妈整个人怔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见她让开身子,便叫那个雷鸣来到我身边。

他笑眯眯的注视着我,那眼神就像干了十几年的田忽然浸了水,弄的我惶惶不安。

虽说如此,但他还有几分能力。

不知道在我身上抹了什么,我身上那冷热交替的感觉瞬间消失。随后他又放了一块圆形古朴的玉在我身上,温暖洋溢,抚平了我心口处的疼痛。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双手结印,口里念念有词,但那稀奇古怪的咒语我是一句都没有听懂。

这样折腾了半个小时后,胖子捏了一头汗,最后手指顶着我的脑门,用力一顶。

心口处本身有些发胀的感觉慢慢消除。

“我好像好了!”

那些难过的滋味消失,浑身又充满了气力,我立马兴奋地想要站起来。

那雷鸣却按着我,笑眯眯的说:“还没好利索呢,我只是压制住了你体内的邪气,但想要根除,却得另想办法。”

说完,他转过头去,对着桃夭。

我看得出,桃夭的神色非常不自在,甚至有些恐慌。

那时,我很想阻拦一下,却又被我爸按住。

雷鸣顺势起来,叫着桃夭出去不知道交代什么。

等了一会儿,我就急了,忙问:“那胖子把我媳妇儿叫出去干啥了!”

“娃儿你别急,妈出去看看。”我妈同样也很担心。

她说完便开门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我跟爸爸两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父子俩之间哪怕感情深厚,可是到了面前,谁也不好意思张开那个嘴。

虽然我还小,但我毕竟也是个男的。似乎男的天生对感情就不像女人那样细腻,一对父子单独呆在一起,似乎没话说。

明明内心有丰富的情感,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爸叼着一根烟,转身就走到了窗口,对着窗户外吞云吐雾,一只手死死地握拳放在背后。

安静了好几分钟,我深吸口气,强忍着紧张,方才问出口。

“爸,是……是你救的我吗?”

说实话,我真的很紧张,害怕他不回答我。

我的担心很快就化为乌有。

他缓缓转身,眼神难得的多了一丝慈爱。

“是。”他回答道,“你这娃子,胆子倒是够大的,跑山里面去。”

确认是他,我松了口气。

父亲略微带着嗔怪的意思拍了一下我的头,算是我们父子俩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大抵我感觉的出来,他是爱我的。看似冷漠,其实对我的好都在背后。

想到这一层,我鼻子发酸,哽住了喉咙。

“爸,你平时为啥……还有刚才,你为啥对我那么凶,我以为……以为你想我死呢。”

我爸愣了一下,方才抬手摸着我的后脑。

“我有我的苦衷,娃儿,你别怪我。”

“我不怪,不怪您。”我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娃儿一周后你跟着大师再去一趟西山,届时你的病才能真正治好。”他长出一口气,始终沉重的脸上,总算松了些。

其实他不皱眉的样子还挺帅的,有我几分风采。

我一愣,旋即点头。

“好!”

就因为这简单的对白,我俩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他难得的熄了烟,在我床边跟我聊了起来。

刚开始有些不自在,但说着说着,话匣子逐渐打开。

他跟我说对不起,还跟我说很多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与父亲难得的独处,血脉相连的感情重塑起来。

甚至他还跟我说起了我出生时的事情,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愧疚。

我忙说没事的,我理解。

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一双红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可好景不长,随着我妈回来,他再次借故离开了。

当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心底里已经不在责怪父亲,我隐隐感觉,他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可惜我后知后觉,未曾想到,黄先生离开前的眼神跟他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桃夭给我送来了一碗汤。

汤香飘四溢,味道鲜美。

我从未喝过那么好喝的汤,汤里的肉都被煮烂了,导致我分辨不出是什么肉熬出来的。

打那之后,我连喝了七天,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七天后,我感觉自己彻底的好了。

腿上不再流血,甚至连那被蛇咬的两个口子都消失不见。

可是桃夭却一天比一天憔悴。

记不得从第几天开始,外面就下起了连阴雨,直到我好的时候,太阳还不见踪迹。

那天,我一觉醒来。

汤在床头柜上放着,我拿起来一口饮尽。

刚喝完,便听到外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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