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春，是一年当中最缠绵的季节。无论是阴雨绵绵，亦或是风和日丽，空气里总是夹杂着缱绻的水汽，总是湿漉漉的。

像极了，青春期充满着荷尔蒙的少年少女。

我趴在窗前，盯着窗外的雨丝，如同针线似的密密麻麻滚落到泥地里。

而事实上，近视而又不愿意戴眼镜的我看到的，就只是一片雾茫茫。

我并不喜欢雨天，我不希望我又一双鞋子被雨水糟蹋了。我同样不喜欢雨天里弥漫着的味道，泥土的气味让我感觉过于沉重。

课室内外是一片熙熙攘攘，但都与我无关。我此刻想的只是等待上课铃声终止我这痛苦的煎熬，以至于不会让我显得太格格不入。

直至清晚来了。

“丹歌，你怎么不理我呢？我叫了你好久。”

她现在就坐在我的同桌的空位上，一脸委屈地“控诉”我的罪行。

苏清晚，这是她的全名，是一个一听就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而她的长相也像她的名字一样，清丽甜美，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邻家女孩。

我很羡慕她。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没听到。”我回答道。“有什么事吗？”

“就是换位置的事情啊！”她看起来有些激动，“你不会忘了吧！？”

我一时噎住了，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但我认为更可能的是我把这件事忘记了，我最近的忘性大得我几乎认为自己得了失忆症。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唉，你上次的测验成绩那么好，老师不舍得将你调去什么不好的位置的。”她又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

我更迷茫了，因为我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测验成绩了，不仅仅是测验的成绩，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里仅仅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不过这不是重点！”清晚趴在桌子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唉，真希望座位可以自己选啊，我就想坐得离他更近一点。”

我的右眼皮不安地跳动了起来。

“是李格非？”我问。

清晚立刻忸怩了起来，略带羞涩地回答道：“哎呀，你不是知道吗？就不要说出来嘛。”

我不再说话了。

上课铃声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成功地帮我掩饰了我的迷之沉默。与我同桌的男同学从刚打完篮球回来，清晚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拿出了书本准备上课。

喧嚷重归宁静，一切如常。

唯有心脏跳动的频率出卖了我内心的忐忑。

清晚期待的换座位被安排在临近放学的时刻，彼时我正和其他的同学一同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我更希望我的位置能离清晚的近一些，现在的位置离得太远了，而身边都坐着陌生的同学对我来说是件极无安全感的事情。

清晚站在我的旁边，紧张地抓着我的手，可我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她，只是简单地说着诸如“没事的”之类的话。

“白予安。”

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挺拔的身影从我的身旁走过，我只觉一阵微风轻轻地扫过我的脸庞，送来了特属于少年身上的淡淡的青草香。

少年一如记忆里的纯白与澄澈。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却感觉时间好像瞬间停止了一般，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甚至脑海里还在慢动作回放着刚刚的画面。

透过窗，我注视着他在老师的安排下，在正对着讲台的第二排座位坐下了。

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神色，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是温煦恬淡的，不是浓烈的酒，也不是凛冽的寒霜，他是高山初融的冰雪，是清晨初升的日光，用尽所有最美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刘丹歌。”

老师突如其来的叫唤成功地将我从男性的美色中唤醒，我并没有想到那么快就喊到了我的名字，仍是感到如梦初醒。清晚冲着我挤眉弄眼，但彼时正往教室里走的我并没能接收到她传达给我的讯息。

第一和第二，我发誓这是我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

我站在讲台上等待命运的安排，我知道他此时在看我，我微微低下了头。

老师往讲台下的位置指了指，“你就坐那儿吧。”

是我没睡醒产生了幻听吗？

我的脸上现出了迷茫的神情，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老师您能再说一遍吗”，我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消化了这个事实后，朝我的新位置走去了。

感到前方有道柔和的目光朝我投来，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讲台距离我的新位置只有短短的一道距离，而我仿佛走了一光年，脚步像是粘了502胶水。

如果把青春看作是一本校园小说，那故事的男主角几乎总是白衣少年，他们既有好看的皮囊，还有有趣的灵魂，深深地吸引着女主，成为女主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而白予安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贫瘠的中学时代，只要你被冠上了学霸的名号，那你就成为了学校中最受人钦佩的群体之一；而如果你恰好还有一副好皮囊，那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大家的焦点。

还会收获很多少女的芳心。

更不用说，白月光的性格还温柔，就连拒绝女生的告白的时候也是礼貌体贴的，丝毫不会让女生觉得尴尬。

美好得，像哪怕有丝毫非分之想都是亵渎的高岭之花。

但人类从未停止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我也只是一个俗人。

“这是上天赐予你的机会，少女你听到了吗？”

清晚在等待我收拾东西的时间里从未停止对我进行循循诱导的说教，有时候我很佩服她的毅力。

我慢吞吞地将散乱的课本塞进自己的书包里，余光不自觉地瞥向离我不远处的背影。

他的东西并不多，并且看起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嘿！”

清晚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被她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书本也随之散落到了地上。

当我把书本捡起来时，迎接我的是清晚“果然如此”的神情。她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又瞅了瞅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唉，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人还没嫁过去呢，魂儿就丢了——唔……”

我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以防她再胡言乱语，我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这边的动静，方才松开了手，低声说道：“你小点声。”

“重色轻友。”她回我一记白眼。

当我终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才慢悠悠地往新的位置挪动时，白予安正准备离开时恰好抬头见到我，身子往外边闪了闪腾位置让我进去。

“谢谢。”我细声说道。

他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不客气。”

我微愣，随即也回了他一个自认为友善的微笑。

高三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一封信

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的，但实际拿起笔来就全都忘记了，唯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的碎碎念。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我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即使明知道已经高三了这样不行，但生理上不由自主地就犯困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希望自己一睡不起的想法，想一想，能做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是一件多奢侈的事情。

我的记性也越来越差了。我清楚地记得今天发生过的每一件小事，但对于昨天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只有模糊的印象，或者压根不记得这回事了。我常常会胡思乱想，假如我不是我自己，或者未来的我穿越回来开挂了……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算了，不扯这些了。

今天我们班换了位置，我没想到我上次居然考了文科班年级第二名，但这都不是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你记得……我提过的那个男生吗？他的名字叫bya，在这里我们把他称呼为“b”好了。我很意外，老师他……把我们的位置安排到一起了，我从未像现在这么敬爱过我的老师。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很庆幸当初的我发力取得了现在的成绩，这是我们成为同学以来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跟我说了第一句话。他给我让了位置，然后我说了“谢谢”，他回我一句“不客气”，还冲我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声音也好温柔。嗯，你可能要嘲笑我没有出息了，但再没出息我也认了。我甚至开始后悔了，在他说完“不客气”以后我为什么还要回他一个微笑呢？看起来多傻帽啊，他肯定也觉得我很傻吧？

我真是太没有出息了。我现在既觉得期待，又觉得紧张，无论如何，我今晚一定没有办法好好入睡了。

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