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奚苗听见鸡啼就下意识的起床。

一看，窗外灰蒙的天空还在下着雨，昨晚挂起来的鲜花摸上去还是潮湿的，这次的干花多半是做不成了，只能指望压在木板下的鲜花能成型，要不然柳玉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去看大夫。

“娘，我去山上采药了！”

“苗儿，路上小心。”

喝了稀粥，拿上个馒头，奚苗就在柳玉担忧的目光下冒雨跑了出去。

中途经过农田还看见地里已经有人忙着在插秧，其中一个身影看着还挺眼熟的，像是奚苗的大伯，奚大山。

不过这也跟她没有关系。

奚家二老不喜欢她娘亲，自然不会把家里的田地交到她们手上。她爹出事后，奚家就把所有田都给了奚大伯他们，他们的儿子也是养得肥肥壮壮的，哪像奚苗瘦得皮包骨？

撇了撇嘴，她快跑往山上跑去，寻着记忆给柳玉采了些消炎的药。

根据猜测，柳玉的病除了身子骨本身就虚弱外，还和奚大娘那顿鞭打有关。外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内伤还在，估计淤血也没有散去，只能服用一些消炎祛瘀的药，看看能不能好转。

只是她根本不是医生，不过是上辈子久病成医，中药和西药都略懂。再加上到了晚期，父母见西药的副作用太大，特意托关系找了个退休的老中医给她调理身体，能撑多久是多久。

老中医照看了她将近四年的时间，两人更胜祖孙，时常聊起中医药理。

她虽然没有机会亲自到中药培植场里实践，但整日躺在病床上时间多的是，早就把老中医给她的中药图鉴翻看了不下十遍，该记熟的都记熟了，采回去的草药也会亲自辨认一番，确保不会出错。

下山前还顺道摘了些形状较好的树叶回去，压一压还能做成书签拿出去卖。

做完这些，奚苗趁着时间还早，跑到了山下的奚大娘家门前。

踮起脚尖见院子里没有人，她猫着腰跑到屋后，在某扇窗户底下轻轻敲了三下。

屋里马上传来动静，接着窗户被推开，露出了孩子粉嫩的小脸，“姐姐，你终于过来找我了！”

“嘘。”

奚苗扶着小弟从窗里跳出来，拉着他去到附近的大树下避雨，把从家里拿出来的馒头分他一半。

这些馒头都是奚柳氏趁着身体好转时做出来的，她们那边的面粉不多，每次只能做四五个，都是小小的，但奚小弟吃得特别高兴，两三口就吃完了，拿袖子擦了擦嘴巴，又盯着她手里的。

奚苗会意的递给他。

奚小弟马上红了脸，“姐姐，我不吃，你吃吧。”

“这样吧，姐姐上次不是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吗？要是你能写出来，这半个馒头就给你吃了。”

“可是，我不饿……”他揉着肚子，眼巴巴的瞅着馒头。

奚苗噗嗤一笑，自然知道奚大娘虽然不喜欢她娘亲，但骨子里却是个重男轻女的，不会让她弟弟挨饿，奚小弟也不过是想多吃一口娘亲做的饭菜，哪怕是半个馒头。

她从地上捡来一根树枝，塞过去，“写吧，让姐姐看看你这几天有没有用功。”

“我有的！”

奚小弟用力点头，在湿滑的泥土上认真写下“奚河”二字。

奚苗一开始看得还很满意，到了后面忍不住皱眉“咦”了声，“弟弟，河字是这样写的吗？”

“是的，隔壁的萧大哥教我的！”

“萧大哥？”

“对啊，萧大哥就住在萧爷爷家。”奚河指向奚家旁边那家泥砖房。

虽然同样是小平房，但萧家的条件明显要比奚苗现在住着的那家茅房好多了，起码房顶上还铺着瓦片，刮风下雨也不会漏，屋前还有个大院子，跟奚家的房子差不多。

萧大爷是奚家几十年的老邻居，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从来没有听说萧大爷还有个识字的儿子。要知道在奚家村上过学堂的孩子只手可数，村里根本没有教书先生。

之前是考虑到小弟快要六岁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才偷偷过来这边找他，教他读书识字。

以前卧病在床时也看过好些古书，朗朗上口的名句还能背下来。只是她毕竟没有研读过这个专业，好些古代文字都不会写。

奚家村的村口挂着个牌子，上面就写着“奚家村”三个字，看着和繁体字没有区别，只是笔画上有些许特殊。她简单的研究过，大致按照繁体字的格式去教弟弟。

现在一看，那个萧大哥教出来的“河”字和她教出来的，看着更像象形字。

“姐姐，我写错了吗？”

“没有，是姐姐写错了，这个给你吃！”奚苗把馒头递过去。既然有一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去教，她这个半吊子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确定她是吃饱了，奚小弟才小心翼翼把馒头收好，又缠着她教了一首简单的诗，见快要午时了她才赶回去准备午饭。

柳玉身体不好，她可不敢让她操劳。

这场细雨连绵不止的下了好几天，奚苗采回来的花也全都枯萎了，只得等到天晴再去准备干花。

然而奚李氏根本不会给她这么多的时间，奚苗傍晚采药回来又在路上碰见了奚李氏，跑回屋里一看，柳玉正撑着桌子咳得眼睛通红，估计是又听了些不好的话。

“苗儿……”

“娘亲，你快回去歇着，我去把今早的粥热好，再给你端过来。”

故意不看柳玉的欲言又止，她把人扶到床上，匆匆热好了粥水，喝完了又跑出去，根本不给柳玉说话的机会。

她不是怕柳玉会答应奚家的要求，而是怕她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法子。

相处了大半年，她深知柳玉虽是深闺碧玉，可一旦决定的事哪怕一顿鞭打也绝不回头，不然她也不会宁愿忍受奚家的苛待，也从不愿和柳三郎假装夫妻恩爱。

一路跑到奚大娘那边，她“咚咚咚”的敲响窗户，里面立刻传出椅子倒地的声音，接着就有人在院子里喊了句，“小河，你在做什么，又乱踢东西！”

“我没事，不用你管！”奚小弟怒声回话。

院子里的人骂咧咧了几句，奚苗这才听出是奚李氏的声音，猜想对方也不会愿意关心她弟弟。

很快，窗户被推开，奚小弟紧张的探出小脑袋，“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姐姐有事需要你帮忙。”她凑到奚河耳边，小声交代。

“啊？”小孩儿瞪大眼睛，为难的看了眼隔壁家，“我，我也不知道啊，萧大哥不喜欢出门。不过是姐姐交代的，我一定会让萧大哥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