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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隔世梦境》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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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徽拾感觉自己立在一道悬崖凸出的岩石之上,耸入天际的岩崖,岩缝里劲松遒劲的枝干强硬的伸出在悬崖的壁面,贴着岩壁生长,长于千尺的藤条也从各个岩壁垂下,晃晃悠悠的垂在山涧,一道如练的瀑布“哗哗”的悬挂在悬崖缺口的地方,冲刷在瀑布中凸起的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湛起长长的水线。

满眼望去,一片苍翠袅娜、绿意茵茵,皆是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之中;山涧瀑布淙淙,可在她听来耳边却一片寂静,既无流水叮咚又无鸟声婉转,她不知此刻自己身在何处。

于徽拾急急的在这山涧中奔走,想要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径,可急得满头大汗仍旧像是走迷宫一样,转来转去还是在这片山之间,她仰头望去,原本湛蓝的天空此时已经红云铺就,就像是谁割裂了伤口将血随意抛洒一般遮住了天空的本色。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的听见有人在急切的呼唤她,一声急似一声,那声音好像是从天际而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的翠林中来,她四处张望,却见眼前的翠林、瀑布快速从眼前褪色透明直至消失,脚下的大地也开始松动柔软渐至塌陷,而她自己也在这场消逝之中惊叫着踏空跌入黑暗无底的深渊。

猛然,她睁开了双眼,稍远处的景物逐渐清明起来,不远处的银丝挂帐、翡翠屏风、梨木桌以及桌上的杯盘和墙上的《游春图》都一一呈现在眼前,她感觉有人握着她的手,恍惚看见萧凌峰急切担忧的脸,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萧凌峰见她醒来满眼欣喜之色,他的眼睛下似有阴影,看起来疲惫憔悴不已,平日的翩翩风度荡然无存,而在她睁眼的那一刻疲惫憔悴之意一扫而空。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他轻柔的问。

于徽拾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涩,嘴里也苦得说不出话来,她点了点头,萧凌峰放开她的手,走到桌边为她倒来温热的清水。

一杯清水下肚,干涩的感觉消退下去不少,她问:

“怎么回事?”

声音沙哑不已。

“你昏睡了整整四天。”

他为她拿着枕头竖着放在床栏上,扶着她坐起。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还是这么柔和,可是却将小邱那日所说的话一股脑儿全带回了记忆里。

她的瞳孔猛然收紧。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太劳累没睡好。”

“我不希望你对我说谎,我希望你有什么难事都能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我希望你在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他的眼神真挚,他的话语恳切。

可是,她还是垂下了眼睑避开他的注视。

“真的没事,我想再休息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叫黄莺和小邱进来照顾我就好了。”

聪明如他,当然能听出她话里不希望他留在这里的意味。

他良久的看着她,一语未发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黄莺和小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黄莺的眼里忍不住滚出了眼泪,于徽拾昏迷的这四天,黄莺和小邱简直心急如焚,在她病得最严重已经气若游丝的时候两人几乎都准备自杀相随了。

“小姐,你总算醒了。”黄莺扑到于徽拾身边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小邱也是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两人都显得憔悴苍白。

“你们两个刚刚跑哪里去了,怎么没在房里。”

“小姐,你不知道,在你昏迷之后,太子殿下日日夜夜守在你身边衣不解带寸步不离,什么事都不要我们插手,连为你擦汗都是亲自动手,期间连皇上派人请他进宫商谈要事他都没去……”

黄莺话还没说完,小邱看见徽拾怪异沉暗的脸色便扯了一下黄莺的衣服,阻止她再叽叽喳喳的说下去。

“小姐,是太子殿下觉得房间内人太多会发出大的声响和将屋内的空气弄得污浊,对你的睡眠和呼吸不好,所以就叫我们出去候着了。”小邱接着说。

于徽拾点了点头。

“小姐,太子殿下对你怎么样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何家的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徽拾心底的痛楚又汹涌的翻滚上来,胸口也突突的跳个不停,太阳穴也不住的乱跳,渐渐的刺痛起来,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此时张开,热气呼呼的从全身上下冒出来。

萧凌峰对她怎么样她当然清楚,她当然也希望这里有什么误会,可是于连海是太子党这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叫她怎么说服自己何家的事与他无关?

黄莺和小邱问她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很茫然,到底该怎么办?她已经嫁与他为妻,才承诺过她愿意去爱他却发现何家的灭门真相。他对她仍旧那么温柔和包容,恐怕错过了他,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人了,况且是她对不起他在先,让她忘记仇恨和他在一起吗?不,她做不到。让她帮着别人打击他吗?不,她也做不到。

怎么办?她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

“快到黄昏了,小姐。”

昏黄的光线射进屋内,照在屏风上面将一团如烟似霞的花纹照得通透极了,好像一块莹润光洁的美玉嵌在其中,桌上的一只留在阳光笼罩里的冰裂杯也反射着太阳的余辉,闪着幽幽的光泽,窗台边几桌上的釉彩瓷瓶里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枝栀子,在昏晕的光辉里那洁白如雪的花朵正尽情舒展,释放出让人迷醉的芬芳,伸入窗内的那枝西府海棠也自我开得正妍,房内房外都寂然无声,一只鸟儿擦着黛色的屋檐飞过,“扑棱棱”的翅膀扑打之声格外清晰,透着即将落入窠臼的欣喜。

湛蓝得炫目的天际飘洒着几缕薄纱般的轻云,絮状成团的朵云堆积在轻云的下方,好像害怕轻云承受不住大风的吹拂而特意托着它,不让它随风散去,院中央的五角枫随着风的吹拂沙沙的响,黄昏的余辉照射在枫树如盖的顶上,从叶子的缝隙里投射到地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稀疏投影。

萧凌隐游走在院子里,手上捏着一张一指宽的字条,脸上显出轻松的表情,他走来走去,最终停在了五角枫斑驳的树影下,看着枫树周围一圈青石砌起的围栏,凝神片刻便坐了下去,也不管那台子上脏不脏,又将手中的字条展开再读。

已愈,勿挂。

短短四个字,让他急切担忧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放回了胸膛里。

可是内心的焦躁还是在暗自涌动,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四天以前,他受到线报,说是于徽拾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他几乎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太子府冲进她的房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照顾她,那一刻他什么也不想再考虑什么也不想再管了,他只想陪在她身边,可是施蒙蒙和唐宁死命的拖住了他,于徽拾病了四天,他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四天,直到刚才收到她已转醒的消息。

担忧已经放下,可焦虑还在,他多希望此刻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太阳即将落入西山,周围的空气失去太阳的温暖也一点点冷却下来,丝丝缕缕侵入他的衣袍里一寸寸冷却着他的皮肤也一寸寸冷却着他的心。这株如盖的五角枫顶上宽大如蓬、枝叶密密匝匝,为鸟儿提供了绝佳的安家场所,伴随着太阳落下西山,在西边天际留下橘色长云,最后一只在外奔波的鸟儿也趁着最后的一点光亮赶回家中,在窝里发出舒适的声音,这声音让萧凌隐内心悲凉渐起,为什么连一只鸟儿都可以轻易拥有幸福,而他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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