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死曲（2）

夜，已经凉了。这个时候，月，慢慢地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不死城东，一道门打开了。从门的里面窜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长得很矮的男人。他叫阿见。

阿见的手上拿着农具。看他一身的装扮，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去挖宝藏。

但，阿见鬼鬼祟祟的，很怕被人撞见似的。那是因为他的儿子不让他出去挖什么宝藏。他的儿子说：“宝藏之类的话都是骗人的，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宝藏呀！况且所谓的宝藏还就在这座城的城下，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不死城里，也没听祖上说起过不死城有什么宝藏，这只怕是子虚乌有。您就别跟着其他人一起掺和了。”他儿子都这样说了，阿见也没辙，只好等晚上他的儿子睡着了，才敢出来挖宝。

可阿见的儿子是谁呢？自然是阿返，也只有阿返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语。

阿见走的很慢，因为他跛脚，想要走快也走不快。

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拖着影子，向着一个偏僻的墙角走去。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那不是他自己的，所以他立马向传出脚步声的那个方向望过去，然后他疑神疑鬼地问：“谁？”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脚步声传出，他才拍拍胸脯，意识到这是自己在吓自己，都这会儿了，哪有什么人呀。

他又继续走着，同时暗骂自己胆子太小，明明没有人，他却……“嘭！”哪儿来的声响？后面？对，是后面。于是，他回头看去，却没注意他的前面躺着一个人。“哎哟！”他摔了个狗吃屎，疼死他了。

他正准备咒骂，但是，他发现，他踢到的不是随意丢弃的硬物，而是一个人。

阿见想到了刚才听见的那个脚步声，会不会是躺在这儿这个人的。

见到人了，总比没见到人，疑神疑鬼的好。阿见打算离开不管，但是，天气微凉，睡在这儿会着凉的。“喂！醒醒……”他不忍看着这个人着凉，所以叫了个几声，想要唤醒这人。但是，躺着的人，完全没有反应。

于是，他颤颤地将手放到了躺着的人的鼻子上，没了呼吸。他壮起胆子，有将手放到了这个人的心口上，没了心跳。这个躺着的人是一个死了的人！

“死人了，”阿见爬了起来，害怕地大声乱叫，“死人了，死人了。”

他开始跑，一瘸一拐的，他拉长了影子，拉长了声音。

死人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城主府。城主夤夜赶到了发现死人的地方。

“城主大人，”阿延鞠身说，“您歇息去吧，这件事就交由属下来处理吧！”

城主像是没听到阿延的话似的，直接问：“他是怎么死的？”城主苍老了的面容下闪过一丝忧色。

“他是被人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的，”阿延说出他从死人身上的发现，“但是，他死亡的地点却不再这儿。”

“发现死者的人呢？”

“那人是阿返的父亲，”阿延回答说，“已经被阿返带回去了。”

“嗯。”城主不动声色的说，“他的死亡地点派人去查，去找。”

“是。”

阿延离开了，城主看向了那轮无垢的明月，苍老的脸上再次有了忧色。

经过连夜的调查，阿延找到了被阿见发现的那个死人真正死亡的地点，也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叫阿卯。可是，让阿延甚为不解的是，杀人的人好像怕他们不知道有人死了似的，杀了人，还将人的尸体扔到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这仿佛是一种挑衅，但又不仅仅是挑衅。

一共死了四个人，四个人的尸体被扔到了不同的地方。但，这四个人的尸体像是一个指路的标志，它指向的地方正是城西被这四个人挖通了的地方。

放下阿延的疑问不说，这个时候，阿延已经将他所探查到的全部禀告给了城主。

“去看看吧！”

“可是……”城主没让阿延说下去，城主说：“叫人去把阿返找来。”

“是，城主大人。”

……

城主通过阿丁四人挖的地道来到了地底下。城主看见了那些个被打开了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禀城主，”一个府兵回答说，“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城主点头，然后通过了箱子旁边的那道门，见到了那条浅浅的水道。水道中有人在摸索着什么，城主询问府兵们说：“他们在水里找什么？”

府兵们俱是不答。

城主走近了，借着光芒才发现，水中有金子，水道中的人都在捡。其中有府兵，也有平民。

城主明了了，他回过头看向他的府兵们，府兵们低下了头，都没有人看着城主的眼睛。

城主也没有说他们什么，他摇头叹了气，然后，他将目光放到了那道没打开的门上。

门前守护的石像还立在原处，但，细细地看，石像的头部裂开了一条缝隙，已不像阿丁四人看到石像的时候那么完美了。

城主走了过去，水道里的人都看见了城主，有些不好意思，可，城主也没说他们什么，他们以为城主默许了，也就没再看城主的脸色，继续在水道中寻找金子。

城主的手放到石像的裂痕上，略略失神。他在石像上摸了很久，直到有府兵对他说：“城主大人，阿返来了。”他才将手从石像上放下来，神游的魂也才收了回来。

这一刻，城主变得更加苍老了。他头上的发丝已全部变成了白色，他脸上的皱纹也更明显了。

城主对叫他的府兵说：“叫他过来。”

“是。”

府兵把阿返叫来了，阿返跪首说：“叩见城主大人。”

“起来吧。”

“是。”阿返站起来了，这个时候他才将目光放到城主身上，“城主大人，你的头发，你的脸……”

城主没有去看自己的头发，也没去摸自己的脸，“你觉得这儿如何？”老人笑了，笑得很祥和。

“很大，很多水，”阿返压下了他震惊的神情，“如果早些发现这个地方，不死城的人这三年就不会活得那么苦了。”

“你知道不死城外那条河道的水最后都去了哪儿吗？”城主问出了一个阿返不解但阿返很想知道的问题。

“城主大人您的意思是，”阿返很聪明，城主一问，他就想到了，“那些水都流到了这儿。”

“不错。”

“这……”阿返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有没有兴趣跟我进去看看？”城主换了个问题，这个时间点，他指了指眼前那道封闭着的大门。

阿返总觉得，今天他看见的城主与以往他见到的城主很不一样。

城主告诉他了一个秘密，虽然是间接性的，但还是城主提点的。

城主为什么要自己和他一起进去？城主像是在向自己交代什么。

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阿返想着，阿返点头，城主笑着，他们就这样消失了，确切的说，他们进去了。

一个府兵问：“城主大人呢？”

“咦！刚才还在那儿呢！”另一个相对较矮的府兵挠挠头，“怎么突然不见了？”

又是一个府兵说：“管他呢！趁着城主大人不在，我们也去捞点金子上来。”

其他几个府兵同时回答说：“这主意不错。”

城主带着阿返进了那道其他人都打不开的门。没人看见城主是怎么进来的，就连阿返也没看清楚。仿佛城主会穿墙术一样，一下子就进来了。而那道门，没有一点动静和变化。

阿返张望了一下四周，这里面金灿灿的，有很多的黄金。随便拿一点出去，就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前提是这些黄金花得出去。

阿返心静如水，没有想动黄金的意思。城主对他的这种态度很是欣慰。因为他知道，他后继有人了。

前方，插着一面旗子，旗子不是红色的，而是金黄色的，上面画着符文，很好看。可惜旗子已破烂不堪，如一张破旧的抹布。

旗杆断了，但，并没有完全断开。旗子只是歪倒了，并没有完全倒下去。

刚才还在笑的老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添上了几抹泪水。

阿返想伸手叫一声城主大人，但是，他刚将手伸出，话却卡在喉咙处，什么话也说不出。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如此高大的老人流泪，仅仅是因为一面破碎且即将落地的旗子吗？

阿返不知道，直觉告诉他应该问问，但，他却来不了口。

“走吧！”城主抹去脸上的两行泪水说，他突然不想让阿返继承这座城了，也突然不想告诉阿返他所知道的那些辛密了。

“是。”

城主说：“回去准备一下，带阿夏离开不死城，走的越远越好，以后不要回来了。”

“啊？”阿返不解。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城主换了一种语气，像是在质问。

“听见了，但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城主再次看向那面将要倒下的旗子，忧忧地说：“王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