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藏龙宗来的！”

王家主也不知道藏龙宗为何方宗门，并没有听说过，因此神色有些怪异。

“但依那仙人施展的手段来看，的确是有些道统，否则也不会瞒住青城城主的眼睛，毕竟那青城城主，据说曾经是我青州朝云宗的弟子，修为十分高深。”

白雁行释然，如此说来，那收徒仙人的来历倒是不用质疑，只是事关他自己的命运，自然不能乱下结论，还需慎重考虑。

白雁行怔了一会儿，道：

“事关在下的命运，还需慎重考虑，感谢王家主的关心。”

“无妨！”王家主摇摇头，他本来就是随口提及，若是白雁行不答应，也没有问题。

“那仙人据说还要在青城居住半月有余，你若想好了，便告诉我即可。”

白雁行作揖道：“话虽如此，但还是要感谢王家主的厚爱，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嗯。”

白雁行站起来，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便推开房门出去了。

王家的总管早已在门外等待，一直陪同白雁行走到府邸大门处，这才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交予白雁行。

白雁行说了声多谢，刚欲离开，却发现看门的人却是换了一个，不由得一愣。

总管微微一笑：

“新来的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已经被罚去柴房。”

“我一介草民，怎么能被王家如此待遇，王家主客气了，还请不要为难那个人。”

“家主有言，王家也是草民出身，不会瞧不起任何平民百姓，也不会纵容底下的人胡作非为，影响我王家声誉。”

白雁行再次鞠躬：“多谢！”

管家笑而不语，目送白雁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口尽头。

……

白雁行拐了几个弯，便向城门处走去，感受了一下胸口沉甸甸的布袋子，就知道王家主吩咐总账给塞了不少银子，然而抄书并不是很繁重的活儿。

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五味杂陈。

云城门口有一家书坊，也是王家的产业，白雁行是这里的熟客，进去里头转了两圈，出来时布包里就多了几本崭新的书。

漫长的生活，只有闲书陪伴了。

时候还早，二爷还在集市里寻找买家，也许已经去粮仓了，总之并不在城门处，白雁行卷起裤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刚买来的书静静地看。

耳边甚是嘈杂，但他似乎听不到一样，完全沉浸在书中世界的快意恩仇中，再次抬头，却看到一位姑娘，竟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神色颇为怪异。

“姑娘，莫非也对这书中张无忌颇有兴趣？”

白雁行只以为是这书中的内容吸引了人家的眼睛，却发现那姑娘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甚至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

这下可不能再骗自己，白雁行面颊微红，身体不自在的轻微挪动一下道：“姑娘莫非认识在下？”

“倒也没有看过本人，不过这张画像上可是你？”

那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张浆纸展开，上面赫然就是白雁行的样子。

白雁行皱眉，这画像上人与他还真有几分相似。

“你可是名为白雁行？”那姑娘道。

“正是在下！”

“那就对了！我叫秦如萱！”

那姑娘掸了掸石头上的灰尘，也坐在了白雁行的旁边，望着城门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白雁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想起了昨日二爷在家中对他说的话来。

“不过雁行啊……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再过五月便是新年，到时候也十七了，也差不多到了成家的年纪，到时候村里人帮你笼络笼络，我再让王家管事给你看看，能不能介绍个云城里的姑娘家，以后搬到城里做个私塾先生，免得没在了苍梧村！”

“能不能介绍个云城里的姑娘家……”

“介绍个云城里的姑娘家……”

“姑娘家……”

白雁行的脸色顿时刷白，看着身旁假装若无其事的秦如萱，艰难的开口问道：“你可……认识张二爷？”

“张二爷？”秦如萱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正是张二爷让我来城门处寻一个名为白雁行的人。”

“那他说什么了？”白雁行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说……”秦如萱眼中闪过戏谑之色，轻轻附在白雁行的耳边道：

“他说城门处有我的夫君……”

夫君？！

白雁行身体一阵僵直，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想起张二爷人畜无害的脸，白雁行突然有一种被蒙了的感觉。

太阳逐渐落下城墙，张二爷却迟迟没有出现，白雁行心中叫苦，张二爷多半是不会在事情结束前回来了，不由得有些绝望，但放任一个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下和自己坐着，也十分不妥，白雁行瞥见周围的行人对自己投来略微异样的目光，便起身道：

“时候不早，姑娘赶紧回去，免得被人说了闲话，污了姑娘的清誉。”

“你莫非不是云城中人？”秦如萱疑惑道。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罢了，乡下人不足挂齿。”白雁行收拾着行李，趁着天还没黑准备跑回苍梧村。

“你还真是个木头，真不知道是怎么活过十六年的。”秦如萱心中腹诽，偶然间接触到白雁行的眼睛，低下头去问道：

“时候断然不早，但我听闻你是读书人，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白雁行着急离开，因此一口答应下来。

“嗯。”秦如萱点点头，却是起身，取出脖子上的璎珞，捧在手心放于白雁行的身前。

白雁行哑语，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轻接过。

“我父亲是云城里的铁匠，我母亲走的早，在我六岁那年上山采药时失踪了，从此我和我父亲二人相依为命，直至如今，在这小小的云城。”

“我不太甘于没落在这云城，这里生活的人们，看起来虽然宁静祥和，但终究容不下一颗躁动的灵魂，我以为这座城里的人都是如此，但好在我遇到了你。”

秦如萱挽了束起的长发，看着白雁行道：

“原来这荒芜的青州之地，还能看到志同道合的人，很幸运遇见你，在与你相见之前，我想到你可能是云城里一位掌柜的子嗣，目光短浅，也想到你可能是和王家有些关系，自视甚高，借势做威；也想过你不过是一个穷酸儒生……”

“但好在你不是那种人。”

秦如萱轻笑道：“你对以后的生计，又有何打算？”

“以后？”白雁行眼中弥散出迷惘之色，却不知道从何处回答。

“以后可能会在云城做个私塾先生？亦或者其他地方？”

终究还是太远了，远到触不可及，又像是就在眼前，很模糊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白雁行的心头蓦然出现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焦虑，又像是渴望，还有害怕。

“明日我就会离开云城。”秦如萱看向城门。

“你要去哪？”白雁行一愣，一个姑娘家，在这穷山恶水之地。

“不知道，我想去樱州看看，据说那里的女子都很美？或者去中州，据说那里有着世界上最高的山，最神通广大的人。”

白雁行担心道：“青州之大，我等凡人又怎么能横渡，且不说州与州之间的连绵青山，就算能克服恶劣的环境，但姑娘莫非不担心路上的恶徒？”

“没有想过……”秦如萱终究是摇摇头：

“相比于在此云城终老，还不如大胆一些，爱上一个人，攀一座山。”

白雁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显露出迷惘的神色，其实他的内心，又何曾没有这样想过，只是挤出几个字来：

“人纵然有远大的志向，但这里终究是你的故乡。”

“故乡容不下灵魂……”秦如萱微笑着摇头。

话音刚落，白雁行乍然梦醒。

天空中飘起了秋雨，石头下的青苔仿佛又生了一些，凉意透过白雁行的衣袖钻进衣服里，让他一阵哆嗦。

不知不觉中，白雁行竟然坐在石头上睡着了，怀里的书不知所踪，包里也没有找到，许是被过往的孩童拿去了。

“莫非是梦？”白雁行皱眉，迷茫的看向四周，但这梦也未免太过真实，天色不早。白雁行起身就欲离开，却发现手心里什么东西似乎掉在了地上。

弯腰捡起，白雁行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东西，脑海里浮现出一位女子桀骜叛逆的身影来，呆了些许，将璎珞缠绕在手腕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云城。

故乡容不下灵魂。

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