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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果子比你甜》第14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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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皇帝曾立下规矩:内宦不得干政。

七十年后,经历了许许多多次的变革与飘摇后,宦官集团早已获得了胜利,太监虽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然而,批红的权力早已掌握在司礼监秉笔太监手中。

批红,即用红笔在奏章上进行批示,这本是皇帝的权力,然而皇帝每日事务良多,便将此权力交于太监。

“不知开国皇帝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冯国公曾如是说。

冯铎在一旁不说话,冯国公问他:“铎儿,你对此事有什么见解?”

冯铎说道:“若有幸,必斩除之。”

冯国公有些惊骇地望着他,冯铎平日看起来心如止水,没想到胸怀志向,语出惊人。

因而,皇帝此次将稽查之任交给陈振,也无人感到意外。

陈振派手底下的小太监前去查看一番,得知冯铎此前所言属实,便亲自上门,拜访脱不花。

脱不花一行人住在京城的驿站里,乌泱泱上千号人,挤得实在可怜。

陈振一进门,几个鞑靼小孩便扑上来,掀他的袍角,扯他的袖子,陈振手忙脚乱地将他们扯开。

只听脱不花在后面大喝了一声,几个小孩子乖乖停手,闪身让开。

脱不花向陈振作揖:“陈公公。”

陈振回礼:“脱大人好。”

脱不花怔了怔,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称谓不太适应,还是陪着笑将陈振请到屋子里,倒上一杯水亲自奉上,陈振笑道:“脱大人客气了,脱大人,这牛马好不好,可不是靠蒙便能蒙住人的啊。”

脱不花道:“若是陈公公乐意帮我瞒呢?”

“那要看脱大人的诚意了。”

脱不花笑了笑,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

陈振看了看,问道:“脱大人,就这些?”

脱不花觉得奇怪:“已是许多了。”

陈振见脱不花如此不解风情,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京城的物价,于是摇了摇头:“脱大人,此事公事公办,就这样,我告辞了。”

脱不花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谈崩了。

他有些气恼,将那锭金子甩在了地上仍是不解气,又将案上的茶壶茶杯摔了个粉碎。

平宁被解了禁,皇帝隔三差五地也去看看她。

众人见皇帝的态度转变,也不敢怠慢,公主殿的日子一天天地好过了起来。

是日,皇后派人来叫柴云入宫,虽是不甚情愿,但拗不过面子,仍是去了。

柴云到达皇后寝殿,见陈皎皎也在那里,心下奇怪:为何不是李太傅的正房过来,来的倒是个偏房?

陈皎皎与柴云行了个礼:“我家大夫人今日不得空,便由我来看看平宁公主,也来拜会皇后。”

皇后神色僵硬,想说这不合规矩,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三人枯坐了一会儿,皇后仿佛也没了兴致,道:“你们且去看看平宁吧,我有些事要处理,不陪你们了。”

柴云道:“娘娘哪里的话,本就是娘娘的事情重要些。”

说着,与陈皎皎一同退下。

柴云和陈皎皎一同走在宫中的回廊里,四下皆是秋色,假山石旁有一条小溪,落满了金色的叶子。

陈皎皎道:“听闻少夫人前几日在这受了惊,今日怎么还有兴致同我一起去公主殿?”

柴云道:“当日受了惊,如今不是好了么,平宁公主与我同为受惊之人,我理当去关心她。”

陈皎皎拨弄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柴云看了看,赞道:“这水头是真的好。”

陈皎皎笑了起来:“可不,还有这飘花,真是妙极,我不禁想起一句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柴云想笑,面上却勉力绷着,只道:“好诗好诗,你也真是博学,几百年前的诗也知。”

陈皎皎面色如春风和煦,又道:“少夫人觉得我如今胖了么?”

柴云望了望她,上下打量一番,认真答道:“并未。”

陈皎皎道:“少夫人真是眼力稍逊,我如今怀了孕,自然是胖了些。”

柴云有些惊诧:“几个月了?”

陈皎皎低头望着自己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小两个月了。”

柴云笑道:“真是恭喜,李太傅老来得子,有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你生下来,定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陈皎皎不怎么通文墨,听不出柴云话里含着的讽刺,得意得笑了笑:“少夫人与我前后脚成亲,怎么肚子还没个动静?”

柴云听着嫌烦:“你好好地将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可,管别人的家务事做甚?”

陈皎皎毕竟只是个妾室,听柴云如此说,也不好多嘴,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来到公主殿门口,柴云拉住一个洒扫的宫女:“麻烦帮我们通报,就说官员女眷求见。”

那宫女进去和卓羽说了,卓羽停下剥葡萄的手,平宁不满的嘟着嘴,因有外人在,卓羽跪下来道:“公主殿下赎罪,奴才待会儿再来服侍殿下。”

卓羽随宫女一块儿走到门口,见了柴云,微微地一点头,柴云笑道:“我是国公府冯铎的家眷,这位是李太傅的家眷。”

陈皎皎笑了笑,卓羽见她那样年轻,心下了然她是个妾。

卓羽道:“近来来探望公主的人有许多,各位贵人都有心了,里边儿请。”

陈皎皎看着卓羽,只觉得他长得凶恶,于是很快移开眼睛,走了进去。

有陈皎皎在,卓羽也不好和柴云多说些什么,柴云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平宁:“公主长得真好看,清清爽爽的一张脸,看着倒像个半大孩子。”

平宁嘴角还有些葡萄汁液,卓羽为她擦了去,陈皎皎道:“公主喜欢吃葡萄么?”

说着,摘下了桌上葡萄串上的一颗,平宁以为她要抢,疾走过来伸手一推,陈皎皎自小就是个身子弱的,肚子磕在了桌角上。

卓羽连忙赔礼:“夫人赎罪,公主她并非有心……”

陈皎皎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汗珠扑簌簌地朝下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坏了,该不是伤到孩子了吧?”柴云惊叫了一声,对卓羽道:“快叫太医来瞧瞧!”

陈皎皎眼前满是虚晃的影子,她咬着牙,想着自己花了多少的精力,才怀上这个孩子……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娘的下半辈子可就靠你了……

她想起前些日子,李太傅的正妻给她小鞋穿,她心里一气,便在那老女人的吃食里拌了些泻药,当晚她便脱水得直不起身来。

莫不是她作了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她有那么几刻这样想着,她是坏了些,可也不是顶坏,不至于让她承担这样的后果,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放到了床上,身下仿佛有水流经过。

她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清明的,不……这些根本不是她的过错,是平宁,那个傻子公主,是因为她推了她,这一切才会发生,为什么皇帝不关她一辈子,还让她出来害人?

她五官扭曲在一起,间或尖叫着,柴云在边上站着,虽不算与她交好,看着也揪心。

柴云听见陈皎皎问太医:“这孩子,保得住么……”

太医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遍,太医敷衍着:“臣会尽力。”

柴云心下恍然,李太傅已有三子,而陈皎皎只是个妾,她生不生儿子也没那么重要,因而,太医也就没那么尽心。

她低下头,叮嘱太医:“毕竟也是个生命,请太医务必尽力。”

太医回答她倒很迅速:“是,少夫人。”

卓羽将柴云拉到一边:“少夫人,若她有什么闪失,会连累到公主么?”

柴云安慰他:“她毕竟不是正妻,没那么严重的,你且放心。”

卓羽松了口气,又道:“我是怕平宁被再被禁足。”

柴云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与记忆里那一双鹰鹜的眼睛形成了反差。

柴云想,他真是忠心,从未想过背弃他的主子。

于是道:“朝令夕改,不是天家风范。”

卓羽抬起头来:“此前您帮了我大忙,过几日我定去枇杷苑中重谢。”

柴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太医便道:“少夫人,孩子没能留住,可大人的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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