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枇杷果子比你甜》第五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五月里,临州街上一派葱绿景色,柳絮成团遍天的飞,呛到人们的鼻孔嘴巴里,他们打着喷嚏,假意的咒骂着,揉揉鼻子,换个笑脸,这一天还是美好的一天。

听雨楼临窗的隔间里,三个公子哥儿围坐在圆桌旁,其中一个长相出众,神色恹恹,另外两个容貌极为平常。

那一个相貌出众的,便是七眼阁掌家陈霁,陈霁望窗外望去,不禁感叹道:“稚童放风筝,夫妻踏青同游,老汉引炉烧柴火,老妪在一旁骂骂咧咧,这样有滋有味,像白米小粥一样的日子,可不是我能够拥有的。”

一旁的黄脸青年拱了拱手道:“世上不知多少人艳羡陈掌家的齐人之福,虽未娶妻纳妾,那些女子却都心甘情愿。”语气中不乏讥诮。

陈霁神色未变,一旁疏眉淡眼的男子慌忙打着圆场:“唉——陈掌家,刘掌柜,今天来此,我们不谈别的,只为生意,来,干一杯,干一杯。”另外两人举起酒杯来,颇为客气的干上了一杯。

“陈掌家,我这就给您详细的介绍一下,这位刘掌柜,您可以打听打听,之前在京城,专门给冯国公府提供桌椅摆设,质量是没得说,信誉也是一等一的好……”那男子不停的说着。

“行了,郑公子,这事我不关心,也不重要,七眼阁许多地方是该翻修,可我们资金有限,你看你能否和刘掌柜谈谈价钱,价钱降下来,你从中介绍的酬劳我们七眼阁也会多给些。”陈霁神色木然。

三人围坐着,商讨了好半天,似是得出了一个折中的价钱,继而纷纷站起告辞。

黄脸公子站在听雨楼的门口,目送着另外两人远去,一个黑衣小厮来到他跟前,躬身道:“公子。”,黄脸公子低低应着,揭下脸上的面皮:“这假脸闷得很。”说罢,温吞白净的脸上绽出一个笑脸:“小虾儿,你准备准备,过几日去看看我那未过门的娘子。”

小虾儿应着,忽然说道:“公子,我看那陈掌家衣服上都是金丝线绣的,怎的和公子你讨价还价这半天。”

公子语气颇为轻快:“你懂什么,陈掌家的近来新宠着一个美人,自己不花钱,也总要讨娇妻美妾成的欢心。”

柴云近来郁闷得很,每日守着厨房给素昧炖冰糖雪梨,糖多了糖少了,梨嫩了梨老了……每日被驱使着做牛做马,烦不胜烦。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然而柴云是个从小忍惯了的,寒来暑往,被逼着练功,虽说最后也没什么大成就,好歹练出了耐力,况且如今寄人篱下,姿态能低还是放低着些。

不过住进素昧的院子,好处也是有的,至少不用为了吃食担忧,柴云砸着嘴,感叹着一等杀女待遇就是与众不同,不仅一日三餐,入夜还有一道小菜。

素昧听她感叹,说道:“有什么好羡慕的,这是我踏着尸体堆搏来的。若重来一世,我宁愿每顿喝没几粒米的米汤。”

柴云用心听着,揣度着她的意思,盘算着自己的生意,暗暗告诉自己,想要做成生意,全身而退,便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她每日不温不火的做些素昧屋里的杂事,顺带练几个时辰的功,陪着素昧下下五子棋,素昧却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柴云怀疑着郭冬毅口中那个上赶着给人做小妾的是个假素昧。

一日,素昧弹着琵琶,柴云在一旁立着,她换了一段不同于柴云第一次见她的曲子,唱道:

芙蓉帐冷不须念,当思桑榆垂暮年。

琵琶一曲把君伴,陈留有人意悬悬。

襦衫换青莫滞留,早扬归鞭返故园。

唱到此处,忽然按住了琴弦,抬头望着柴云:“会弹琵琶吗?”

柴云摇摇头:“只会一点,知道怎么让它发声罢了。”

素昧皱皱眉头:“想要杀人,也得以声,以色、诱人。你且坐过来,我教你。”

柴云乖乖坐下,僵硬的拨着弦。素昧一点一点耐心的教着,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这样坐得跟个木头似的,没有一点气势韵味。”

柴云照着她的指示,放松了身子,头微微的摆动着,然手上的音还是弹的乱七八糟。

素昧听得心烦,忙叫她停下,柴云停了下来,试探地问:“素昧姑娘,你用这琵琶迷过几个男人?”

素昧瞥了她一眼:“能被我迷住的,都是因为我的人,而不是琵琶,真正对我好的人,我会全力帮扶他,赤诚以待,而不是诱他,迷他。”

柴云脑袋飞速转着,郭冬毅不是说素昧害了他大哥?是素昧为人虚伪,还是其中另有内情?

柴云疑惑着,却见素昧已把琵琶收了起来:“这么好的琵琶给你练真是可惜。”柴云愣了一愣,有些没来由的难过了起来。

柴云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师父这样评价她:“一般般的聪明,一般般的天赋,没什么雄心壮志,好在耐性十足,对人对事又倔强认真,这些,足够你做好一件事。”

柴云将这句话记在心里,沮丧之时便拿出来品一品,人生之路,道阻且长,她可以慢慢等待,等待一件事情到达圆满。

于是她笑了笑,对素昧说:“我有些东西落在了以前的屋子里,今晚把它们拿过来。”

素昧点点头,算是同意。

入夜,柴云去站在原来屋子的院子里,她想着有些天没见到冯铎,或许他会到这院里来寻她,不知他是否清楚自己的近况。

柴云站了大约一刻钟,一个黑影闪身进来。柴云晶亮的眸子望着他,他抬起头,柴云轻轻喊道:“冯小公爷。”

冯铎的头发用帛带束了起来,额前几绺碎发闲闲的垂下,一双眼睛满含笑意:“阿云,害我好找。”

柴云道:“我进了素昧的院子,那儿不像是外院这样好进,院子里养着狼,往后你别来找我。”

冯铎又笑:“知道了。”

“小公爷,”柴云忽然喊他:“前几日有个丫头被拖出去喂了狼。”

冯铎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柴云继续说:“我没有帮她,那样的情况下,我也不能帮她。”

冯铎一双眼睛像幽深的水。夏日的夜晚,偶然吹来一阵凉风,他宽大的袖袍轻轻鼓起,缓缓道:“阿云,这个地方,你可是呆腻了?”

柴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难过:“还有,有人嫌我琵琶弹的不好。”这句话一出口,柴云自己都觉得讶异,她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小肚鸡肠?

冯铎依然是原来的姿态,轻声问她:“可是,你还是会坚持下去,直到他们相见,不是吗?”

柴云低下头,抬起时,已是一派笑脸:“是啊,我会呆下去的,直到他们相见。”

冯铎问她:“阿云,你可知道,郭家的丹书铁券放在了哪儿?”

柴云摇头:“这几日我也在留心,素昧的房里似是未曾见过。”

冯铎又道:“阿云,再过两日,会有人通知你们去领新桌椅,新摆设,你那时定要出现,将丹书铁券的下落告知于我。”

柴云心下疑惑,料想冯铎应是有所动作,便点了点头,应道:“这两日我定加紧去寻。”

柴云怀里抱着一堆没来得及拿回去的物品,大多是几件衣物,乱糟糟的揣在怀里,最上面一件水蓝色的小衣露出了一点边角,光滑的缎面,闪着一点微光,冯铎无意间望了望,红了红脸,忙道:“我嘱咐的事别忘了。”便飞也似的走了。

柴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他走的突兀,以至于莫名其妙,她轻轻“哧”了一声,便穿过两道门,走回了素昧的院子。

院子里杂七杂八的花一齐开放着,暗夜里,柴云看不清脚下的路,冷不丁被刮蹭了好几下。她低头揉了揉脚,闻到一阵带着浑浊的酒味,她本能地抬起头,窗纱之内,两个身影纠缠着,蜡烛被风吹过,窗纱也跟着扬起,二人的影子波浪样的起伏。忽然一声:“滚,你滚!”,尖利而刺耳的女声,窗纱上映出了一柄短剑,柴云究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看得心惊,不知不觉捂住了心口,蹲在了水缸之后,将自己匿在这黑夜之中。

不多会儿,一个影子从房中走了出来,步履踉跄着,走到柴云身边时,忽然仰头大笑,柴云看清了他的样貌,陈霁额头的汗珠在不亮的光下闪烁流淌着,她有些紧张,屏着气息不想被认出来,陈霁停住了笑,回头望了一眼素昧的屋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柴云一颗心都快跳出来,见陈霁走了,忙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在院子里缓了半天,这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探进一个头到里屋,轻声道:“素昧姑娘,要吃些什么吗?”

只见素昧瘫倒在地上,神色凄然,鹅黄色的袍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一边的一截肩膀,她喘着气,头发被汗水粘在了脸上。

柴云心有不忍,又喊了一声:“素昧姑娘?”

素昧抬起头来,一张如同秋天落叶的脸庞,她无力的说:“麻烦你,走开,请你,别看我……”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