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只要还有口气，伤患都会被送到就近的医院抢救，而那附近最近的医院就是叶言上班的这家。

按照当时肇事的程度来看，叶言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幸运的是，他现在恢复了意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吧？

如果不是面前的这名男子，叶言可能还会为自己恢复意识多欢呼两秒。

这人……不是小王吗？

叶言定睛一看：没错，是他！

开什么玩笑！抢救病人可是大事，医院怎么能让一个刚实习没多久的菜鸟上呢？

我该不会那么倒霉，是他第一个抢救的病号吧？

老刘人呢？我要找老刘，看到他来我才能安心啊喂！

……

阿西吧，臭小子你顺序错了！

手法错了！

用药也错了！我还没死，怎么能用这种药呢？

错了！错了！全错了！

看着实习王全套死亡操作，叶言最后一点求生心都凉透了。

喂，就没人来管管吗？这可是光明正大在谋杀啊谋杀，你们都看不见吗？

“噗~”一个很特别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出现。

“抱歉，一时没忍住。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鄙人，主要是阁下太吵了。”

温润低沉的嗓音，格外有礼的用语。

叶言脑懵片刻，他平视前方，努力地辨识，却实在找不到与这声音气质相符的人来。

关键，现在还有人这么说话吗？阁下又鄙人的。

不，这不是重点！

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叶言试探地问）

？：是的。

叶：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这个嘛……说出来，请你不要害怕，我在你的身体里。

叶惊！不害怕才见鬼了！

叶：你在我的身体里？在哪儿呢？

叶言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扒开衣服找出那人。

？：呵呵，阁下大概忘了，出事当时发生的事了，就让我来帮你回想一下吧。

叶言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眼前浮现了一段画面。

画面中，他正在努力地奔跑，迎面开来一辆疾驰的卡车，他竟捂着耳朵闷头就往上撞。

这都不打紧。

撞飞后，在他落地的地方刚好那么巧，站着一个人，但说是人好像也不完全对，因为那个人看上去只有上半身，膝盖以下都是透明的。

画面结束后，叶言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这尼玛都是什么事儿啊，是有多背才会撞完了车，又撞了一只鬼，妥妥让人死的节奏啊！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叶：……叶言。（生无可恋地语气）

？：叶先生，你好。

叶心道：这个时候能不能别客套了，哥真没心情。

心里想的一回事，嘴上却是另一回事：……你好，怎么称呼？

？：哦，鄙人姓徐，叫我老徐即可。

叶心道：喂喂喂，还能这么操作的吗？我告诉你全名，你就告诉我一个姓？

叶言不禁生出一种吃亏上当的感觉，不过他还不打算跟一个鬼计较，毕竟是他撞了它，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同类，这样一来，对方还可能成为他的前辈。

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女人，莫得罪非人。

就这样，叶言跟这位鬼大哥聊了一夜，险些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一脚踩进鬼门关，命悬一线的人。

好在叶言暂时脱离了危险期，实习王总算没有成为‘杀人犯’，但有个问题让叶言很抓狂。

这次事故好像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小命暂时保住，但他好像毁容了，否则，他进院那么久竟没有一个人认出来是他？

而且恢复意识这件事，貌似除了他自己和体内的老徐外，其他人都不知情，也就是说在外人眼中，他还是个昏迷者。

这样一来，情况可就不妙了。

索性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老徐称自己只是被叶言砸进了身体里，所以叶言并不需要跟一个鬼共享一具肉身。

于是当老徐从他身体里飘出来，并在重症病房里飘来飘去时，叶言一直盯着他看。

本身视野有限，实习王也不复实习生的称号，给他脑袋上裹了许多纱布，这让他的视野又减少了大半。

叶言而今只能尽可能在老徐飘过眼前时，多看几眼。

老徐虽然叫老徐，但模样一点儿也不老，年纪看起来跟叶言差不多大，衬衫西裤的打扮，脸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礼貌有加，看得出来家境不错，很有几分有钱人家大少爷的既视感。

哎，只可惜，这么年轻就挂了。

刚替人家惋惜完，叶言难免也为自己操心一下。

想他现在伤得这么重，估计也……

“放心，死不掉。”正在翻看他病例的老徐突然开口道。

嗯？叶心疑一声：他是在跟我说话？

老徐咧开嘴角，“当然，阁下认为现在这个病房里除了阁下，还有谁能听到鄙人说话？”

叶言有些接受无能，想再次确认地问道，“你能感知我心里在想什么？”

“别忘了我是灵体。”

叶：我靠，还有这功能，那你不早说。

老徐耸耸肩，“我以为你知道。”

叶：……才怪。

“呵呵~”老徐斯文隽秀的脸上笑得愈发张狂。

叶言现在可没心情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鬼说笑，转言道，“言归正传，你刚刚说我死不掉？”

“是的。”

叶：我现在都成这样了，还能活？

连他一个执业医师都不敢打包票的事，区区一个鬼竟然那么自信？

啪~老徐把手上的病例本一合，推了推脸上的镜架，“要是没遇到鄙人，阁下的小命可就难说了，好在阁下遇到的是我。”

呵呵~叶言在心中干笑两声，对于老徐这只自负鬼，他不想吐槽太多，省得给他听见，对自己将来的获救也不太好。

叶：那……先谢谢你了。

叶言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谢谢’他不会吝啬。

“先别急着谢，不瞒阁下，鄙人是个生意人，从不免费行善。”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叶：……你要多少钱？

“这个嘛，以后再说吧。毕竟先帮你渡过难关，保住小命，你我的交易才算成立，你说是吧？”

叶：好吧，听你的，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

叶言觉得老徐生前一定不是普通人。

果然就像老徐承诺的那样，他不仅小命保住了，而且恢复神速，这一消息一经传开，连省里的权威们都纷纷赶来看他。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大部分时间叶言都闭门谢客，毕竟在医院上班，上级领导还是挺照顾他的。

但最近病情稳定下来，老徐好像消失了一样，很久才会出现一次，就像这会儿，老徐大概有两天没现过身，搞得叶言感觉之前都像在做梦一样。

可他又很清楚，这些都不是梦。

说实话，他学医这么多年，一直都认为世界是物质的，也十分坚信这一点并走到今天。

而眼下，他被一个鬼所救，这个不争的事实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命是保住了，但毕竟是一场跟非人之间的交易，保不齐哪天对方就向他索取自己付不起的代价，这些电影上又不是没有。

就在叶言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平视天花板胡思乱想，老徐那张隽秀的脸突然涨满视野。

“啊！！！”

外面的看护听到叫喊连忙跑进来，就见叶言正躺在病床上熟睡。

他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虚惊一场道，“真是的，叶医生应该是做噩梦了吧，”略带同情地摇摇头，“也是，出了那么大一场意外死里逃生，不做噩梦才怪，换我早就崩溃了。”

为叶言轻轻拉上门，护工便轻手轻脚地走了。

“别激动嘛，嘿嘿~”此刻，老徐正在叶言的病床上空飘来飘去，双手枕头，一派惬意，“都那么长时间了，阁下还没习惯啊。”

“……劳烦您老下次出场，能不能别搞突然袭击？”叶言尽量好声好气地说话。

说实话，他刚刚真的可能会被吓死。

“好吧好吧，”老徐摸着自己透明的胸腔，打包票道，“我下次尽量不再犯，好吧？对了。”

“嗯？”叶言轻哼一声。

“上次说好的东西，我今天给你带来了。”

叶言虽说开始恢复健康，但脸上的问题却很头疼。

鼻梁骨、下颌骨和面部组织都有严重损伤，从医学的角度，他已经毁容了。

老徐却说有办法给他复原，只是得等他出院才行，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让人给他拆纱布，也就是为了以后不让大家产生怀疑。

你想啊，一经鉴定他彻底毁容，然后没过几天又完好如初，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至少换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

老徐在盥洗室门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耐烦地朝里面催促道，“我说叶言，你好了没有？”

“还没。”

“那东西……挺贵的，千万别弄坏了。”

老徐刚说完话，盥洗室的大门就打开了。

老徐视线由下到上，当看到叶言的脸时，顿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叶言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就差把他按地上猛k。

老徐给叶言带了张脸皮过来，叶言拿到后非常抵触，硬要自己戴，现在脸上的五官都倒了过来，额头上长了一张嘴，眉毛和眼睛都长在了下巴上，甭提多吓人了，也就只有身为鬼的老徐笑得出来。

紧接着叶言躺在床上，任由老徐摆布。

“看到没有，弄好了。”老徐三下五除二，捣腾完毕，拍了拍手，一股大功告成的味道。

“这么快？”叶言显然不相信，但在接过老徐递来的镜子一看后，他沉默了。

老徐抄着一张笑脸，自信道，“怎么样？我可是照足了你的照片做的，效果还不错吧？”

叶言看着镜中的自己，整个人都怔了，何止是效果不错，简直就跟他以前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痣的位置都丝毫不差。

叶言转身就对老徐感激涕零道，“谢谢你，老徐，谢谢你~”

“别别别~别激动，你这面皮是假的，平时面部表情可不能太过了，譬如……笑。”

叶言点点头，又不解地问，“笑？笑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