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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江南》第71章 番外二 不见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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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里,无风无声,袅袅幽香从香炉中升起一线,徐徐飘动到半空后又渐渐消散。

“曦儿……”倏然,不远处的床上传来一声含糊的呓语,声音轻悠悠地落下之后,床上的人缓缓坐起了身。

床边香炉里的烟雾似乎被惊扰,颤悠悠的晃出一个折,然后断掉。最后的香,燃尽了。

苏子荣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缓慢而空洞地搜寻着房间四处,最后落在香炉上。他沉默地看着那缕烟消失,最后仿佛不堪疲惫一样沉沉吐出一口气,靠在了床头。

又一次失眠了……

他仰头看着床顶,鸳鸯、莲花、锦鲤、龙凤,每一个图案他都熟记于心,甚至于每一笔转折处的细微弧度,苏子荣都能够闭眼指出来。

因为,这是他和曦儿一起睡过的床榻。在每一个曦儿痛苦难耐的晚上,他不敢入睡时,无数次打量过。而在曦儿去世后,他在每一个半夜惊醒时,第一眼看见的也是这副画面。

今天是二月十九,又快到三月十五了。苏子荣缓缓闭上眼睛,心想,原来一个人的日子竟然也不算是太难熬啊,没想到这么快转眼都快六年了。

但是,这六年里是怎么过来的,苏子荣想了想倒觉得模糊。他的记忆就像是在六年前的三月十五那天被分成了两段,那之前的,每一段记忆都清晰的很。

犹记得小时候,刚刚和曦儿认识不久,两个人才五岁。

五岁时候的苏馥曦,身子还没这么差,就是稍微比同龄人弱些。但是她一直都是个安静的性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那日,苏子荣刚做完爷爷给他作业,左右没事,就打算出门熟悉一下周围。一出门,就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树后,蹲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孩子。

那孩子就是苏馥曦。她见苏子荣走过来,知是暴露了,转身就想跑。结果一紧张,左脚绊右脚,摔在了地上,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苏子荣:“……”

苏子荣无言了片刻,然后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你是隔壁苏家的孩子?”

这附近也就是隔壁有个苏家了,苏子荣很容易就猜到了。

苏馥曦许是将她摔倒的仇记到了苏子荣的头上,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扭头,娇娇地“哼”了一声。

许是那娇娇的声音太过于娇俏,亦或许是那小姑娘哭的样子实在可爱,苏子荣的心倏然间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软绵绵的收缩了一下,被关着看了一天书的心情骤然明亮了不少。

苏子荣眼睛忍不住眯起来,笑了:“那真是好巧了,我是刚搬来的苏家长孙——苏子荣,往后我应该不会搬走了,如此我们便是青梅竹马了,还得好好相处才是。”

苏子荣向来长得好看,小时候更是好看的雌雄莫辨。苏馥曦愣怔了半晌,傻愣愣的问:“什么是青梅竹马啊?”

“就是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相偕到老。”

“哦。”苏馥曦若有所思地低头,然后笑眯眯地抬头,奶声奶气地道,“我知道了,美人姐姐!”

苏子荣:“……?”

那时候苏馥曦尚且不识几个字,自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是苏子荣早慧,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即使如此,他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留了自己的小心眼,忽悠了一下这个小姑娘。

后来,当苏子荣无数次回忆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觉得,命运也许真的是早就注定的。他对苏馥曦的心思,或许并不是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应该是第一眼就埋下了伏笔,然后经过了八年的生长,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念及此,即使是现在的苏子荣,都会不禁露出笑容。他半睁开眼睛,眼中倏然闪过点点亮光,似笑似哭。

后来他真的就喜欢上曦儿了,喜欢的死心塌地,喜欢到恨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就怕一不留神就被人抢走了。

甚至是大婚前一晚,苏子荣都觉得不放心,在苏馥曦的院墙上枯坐了一晚上,生怕一觉醒来不过一场美梦。

……当然,这一切事情,那个在屋中睡得憨熟的曦儿,一概不知。

而婚后的那段时间,应该是苏子荣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只有不到十个月的短暂时光。

犹记得当年,在每天吃完晚饭之后,若是曦儿的身子允许,他们俩就在府中散步消食。苏馥曦总是说,他对她很好,总是百依百顺的。但是苏子荣却不觉得,因为至少,他是很喜欢在散步路过一个昏暗地方的时候,编出一个吓人的故事吓一吓她。

当然,如果当时真巧有一阵风吹过,或者是树叶声响起的话,效果翻倍,他可以心满意足的收获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记得有一次散步的时候,苏馥曦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又不出众。”

其实,这个问题苏馥曦在他们订婚后就开始询问,已经问过好多遍了。而苏子荣的回答每一次都不一样。

因为,你性格好。

因为,当年我失去父亲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的陪着我。

因为,你是我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

“因为,你就是你。”

我自江南的第一印象就是与你的初遇,我在江南的每一份悸动都与你有关。我本不属于江南,却一直留恋江南,因为你就是我的江南。

莺歌燕语,处处花开明媚,温柔缱绻,这里是我永远的归属。

你可能不那么绝色,你也许不那么才华出众,不过没关系,我有就行了。夫妻俩嘛,又不是去选美、考科举,过日子,和喜欢的人一起就行。

后来,曦儿去世。说实话,当时苏子荣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有些恍惚,觉得不真实。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好几天,然后那锥心的滋味才涌上心头。

曦儿在临死前,交给了他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她找王子儒拿的药丸,她笑眯眯地说:“我很想让你忘掉我,可是又觉得我来做这个决定不太公平,你是个很厉害的人,自然有权利决定自己要不要去忘记。药留给你……你若是撑不下去了,就吃了吧。”

苏馥曦总是这样,想的太多了。像是孕育子嗣那件事一样,总是想尽办法的要给他留下念想,寻找退路。但是,他哪里需要她想这么多呢?

傻乎乎的小姑娘。

但是每次想及最后的这件事,其实有时候苏子荣是有些怨怼的。他想,曦儿那么了解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舍不得忘了这段回忆呢?但是她要是心疼我,又怎么会舍得让我记住呢?

然后他才明白,他的曦儿到底也是个有脾气的小姑娘,虽然温柔但是也任性。嘴上说着不想让自己伤心,但是心里还是不希望自己忘了她。

多么狡猾的小姑娘啊……他栽的心甘情愿。

于是,苏子荣就想通了。既然自己舍不得忘了,曦儿也不想自己忘了,那就不忘了吧。

但是一直记得太痛苦,特别是别人若是来安慰你,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你,那不啻于一遍遍提醒他,他的曦儿已经死了。

于是,苏子荣选择了在光明下,忘记苏馥曦。而他暗中让墨影将江南藏梅居中苏馥曦的所有东西带来,在皇宫里再造了一个藏梅居。

这样,他就可以假装他的曦儿还在,在他们的家中等着他回来。

然后时间就开始过的很漫长却又很模糊。他每一天白天,浑噩的处理政务,因为没了软肋,所以手段铁血,也正好有了底气拒绝了大臣们往后宫塞人的想法。

曦儿那么小心眼,要是知道他娶了别的女子,只怕待他怕下去之后,就见不到她了。

反正没有子嗣也没关系,大域已经出过好几个女皇了,不介意再多一个……

如今,六年了。大域已经稳定下来,子箬这个小丫头也能够独挡一面了,苏子荣觉得,是时候了。

苏子荣回过神,掀开被子起床,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入眼处是顶上夜明珠投射下来的一片温润光线。

透过窗户,外面的景色多年如一日的美丽,无数艳丽而珍贵的花朵如优雅的美人亭亭玉立。

他看着那些静立的花朵。因为有专门的人照顾,有最好的肥料,所以即使这里的花朵很少看见太阳也依旧开的很漂亮,唯有……

苏子荣的视线投向庭院的深处,那里有一片假的红梅林,和藏梅居的别无二致。倒不是苏子荣想要将完全复制藏梅居,而是因为梅花养不活。

有最专业的匠人,最好的技术,绝大多数的花都活了,唯有梅花,一朵不存。

苏子荣苦笑一声,梅花注定是在大域养不活的,就像是曦儿只能是江南的。

一切都像是注定好了的,谁也逃不掉。

“苏子荣,你信命吗?”

他突然想起来,在曦儿没死之前,曾经这么问过他。那时候,曦儿冷静的意识到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但是除了她,所以人都觉得不可能,因为没有人信命。

曦儿你看,你虽然总说自己笨,说我聪明,但是我却没有你活的那么通透。苏子荣垂头笑了笑。

时间还早,苏子荣站了一会儿便转身。他走到桌边,打开旁边的木箱,这是屋中唯一与藏梅居不同的地方。木箱里堆满了画轴,看样子显然是用过的。

苏子荣随手拿起一幅打开……是去年的,曦儿生辰那日他画的。

“长诺五年曦儿生辰,曦儿二十又二,想来必然心愿所成,风姿优雅。”

这是他与曦儿的一个玩笑之语。他们当年上街时遇见一个女子,姿色平平却风姿优雅,一颦一笑皆是风韵。于是曦儿悄悄地说:“以后我也要长成那样!”

苏子荣但笑不语,曦儿以为他不信,便很是不开心地说:“这女子最多二十二岁,你且看着,到那时我也必然如此。”

虽然已过数年,苏子荣依旧莞尔。其实那时候,苏子荣不说话,并不是因为不信曦儿,而是因为曦儿的样子太过于可爱,看愣神了。苏子荣抚摸着画中人蹙眉、斗志昂扬的笑脸,低声笑道:“娘子何必学别人,你的姿态气韵其实一点儿也不差的,至少在为夫眼里,你是最好的。”

然后他将画卷好放回,再拿起一副……每一幅背后都有一个只有他和曦儿之间的故事,每一张画面都承载着苏子荣对她的想念。

当最后一张画看完之后,苏子荣陷入了沉默。屋内偏昏暗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头发落下的阴影遮住了双眼,晦暗不明中似乎有一丝光点闪烁。

片刻之后,苏子荣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画轴放好,然后转身拿出了一张新的纸。他提笔想了好久,似乎想到了什么,歪头笑了笑,然后落笔。

寥寥几笔,一个含笑睡着的苏馥曦便跃然纸上,轻提重按,转折起伏,每一笔都毫不犹豫,熟悉的就像是练过了无数遍一样。

最后画完,苏子荣看着画中的人笑了。他记得这是曦儿离世前不久,那时候还正闹着要个孩子,他带她去暖阁看梅花算是转移注意力,但是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梦里梦见了什么,一脸傻乎乎的笑,所以到最后,苏子荣都没叫醒她,只等她自己醒来。苏子荣记得,曦儿在醒来之后,与他说过梦中事的。她说的貌似是:

“我做了一个儿女双全的好梦。”

一股久违的酸涩涌上心头,惊涛巨浪一样劈头盖脸的扑向他。苏子荣只觉得眼前模糊,他想,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她与曦儿的孩子?他又何尝不知道,曦儿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

但是,他更想要她,想要她多陪一陪他,哪怕多一会儿也好。

他苏子荣就是这么自私,别的人都没有曦儿重要。

最后,他换了只笔,沉着眼眸缓缓落笔:“长诺六年二月二十,忽忆娘子生前睡颜,心中想念。数日后娘子忌日,为夫来寻你,且再等等。”

画完,也到了早朝的时间,苏子荣小心将画放好晾干,转身离开。

离开那天是二月二十二日,他安排好一切,把传位的卷书给了墨影,然后消失。其实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藏梅居里坐了会儿。

后来,墨影带着苏子箬来了。苏子荣悄悄的避开,听着屋内苏子箬的哭着说:“你,到底还是怨我啊,哥哥对不起,馥曦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他离开了皇宫。

他到底怨不怨苏子箬呢?其实是不怨的,虽然是她点燃的导火线,但是到底她是无辜的,而且那也是他的妹妹。

苏子荣心里真正怨的,是自己。

曦儿那么美好,而美好的东西向来脆弱。他身为曦儿的丈夫总该是要保护她的,是他没护好她。

苏子荣是悄悄离开的,但是行路却不算快。他一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路过热闹的城镇还会停下来带些东西走,有时候是路边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只有那里才开的鲜花。最后他离开大域的时候,绕路找到了一颗凤凰树,摘走了一朵开的正好的凤凰花。

三月十四的时候,苏子荣到了江南。

几年不会来,刚进江南就让苏子荣有种恍惚感。因为一切都太熟悉了。

路边的小店还是那个在开,水上吆喝的人还是那些人,路边的柳树似乎还是那么高……

这一切,都熟悉的仿佛他在做梦,仿佛接下来,他就会看见一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穿过人群,娉娉袅袅地向他走来,然后拉着他的手:“小荣子,我们去吃那家的糕点吧!”

苏子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进了一家客栈,等再出来的时候,一身出行服就已经变成了一身熟悉的红衣,头发微湿、容光焕发,显然是梳洗过。

他皱着眉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嘀咕道:“几年不穿,到有些小了,辛亏曦儿聪明,走之前给我做了些大的!”

然后他就直奔梅花林,脚步娴熟地绕过陷阱,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对面扑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苏子荣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蓄势待发,但是很快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控制住了自己手中的暗器。

待那身影在他脚边停下来之后,苏子荣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白色的细犬亲昵地蹭着他的脚。

果然是它啊。苏子荣无奈的笑了笑,颇有些怀念:“你果然在这里。”

那时候曦儿去世,他浑浑噩噩,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大域,这才想起来自家妻子宝贝的那只狗。然后很快苏子荣就释然了,苏小荣和卓然关系不错,卓然应该不会忘了它的。

苏子荣摸了摸它的脑袋,听着它略带委屈的唔咽着。然后他起身朝里走去,苏小荣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进石室,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视线在一处角落停顿了一下,很快就移开。他面色不变地将视线停在那幅冰棺上,抬脚走了过去。

隔着冰棺,他默默地打量六年不见的妻子,倏然露出了六年来真正快乐的笑容:“曦儿,好久不见。”

他推开棺盖,抚摸着苏馥曦冰冷的脸颊,眼中带着平和柔软的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年轻,倒是我老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你要怎么嫌弃我呢。但是说好了,嫌弃归嫌弃,你可不能不要我。”

然后苏子荣就开始聊天,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六年来的事情,顺便抱怨着苏馥曦将他扔下的不厚道。

“你不知道,我在大域过的可惨了,经常都没有休息的!”

“我那么惨,你却在这里睡觉,忒没良心了!”

最后,苏子荣说到了他回来路上的事情,说一个地方就将那个地方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

“你身子不好,出不了远门,以前你总是对我抱怨。但是你看,这次我给你带来好多特产……”苏子荣的袖子百宝箱一样,不断地掏出小玩意儿,不一会儿,苏馥曦的棺前就放满乱七八糟的东西,跟街边的杂货摊一样。

最后苏子荣顿了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朵略有些枯萎的花,笑眯眯地说:“曦儿你看,这是为夫亲自给你带回来的凤凰花,好看吗?”

他打量着苏馥曦沉睡的脸颊,笑道:“我给你戴上吧?”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室内一片安静,苏子荣满意的笑了笑,俯身将花朵小心翼翼地插入苏馥曦乌黑的发中,然后托着下巴打量了片刻,“嗯,果然很适合你。”

面对苏馥曦,苏子荣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啰啰嗦嗦的说了好久,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傍晚。

苏子荣耳尖的听见入口处有脚步声,于是停下了话语,安静了下来。

“你果然回来了。”身后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苏子荣笑着扭头:“好久不见啊涵卿兄!呀,卓然长了这么高了!”

苏涵卿走上前来,先是被入眼处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吓了一跳,然后无奈地看了一眼面色无辜的苏子荣,叹了口气:“果然没忘啊。”

苏子荣没和苏涵卿说这件事,所以苏涵卿也一直以为他忘记了一切。但是前段时间,大域突然就换了皇帝,让苏涵卿心里的一个疑问得到了确认。

于是,他便天天来这里等着苏子荣回来。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苏子荣耸了耸肩:“和你一样,不太好。”

苏涵卿默然,苏子荣视线看向角落,扬了扬下巴:“那个,你准备的?”

角落里,是一个双人棺,用料上乘,做工讲究,漂亮的让人觉得像个艺术品。

“嗯,我知道你总是要回来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苏涵卿在苏子荣身边席地而坐。

苏子荣笑了笑:“你这是把你自己的棺材钱都给拿出来了吧?”

“我家还没这么穷!”

苏子荣“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然后两个人对坐着,身后站着卓然,三人沉默了好久。

直到夜幕四合,夜虫出现,苏子荣动了动:“我爷爷奶奶好吗?”

“老人家年前回来过,挺好的。”

“哦。”

两个老人家并没有和苏子荣一起去大域,直言不想再进皇宫了,于是在苏子荣离开后游山玩水去了。这么多年,也就真的没踏进两国的皇城一步。

苏子荣沉默了一会儿,不着前后的说:“这个石室,我要封起来了。”

身后,卓然猛地抬头看着他,而苏涵卿则像是早有预料一样,缓缓地闭上眼睛:“明天?”

“嗯。”

苏涵卿吐出一口气,默默地看着冰棺中的妹妹:“也好,免得被人打扰了。”

最后,三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呆了一晚上,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涵卿带着一身水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拍了拍苏子荣的肩膀,然后二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苏子荣抬头,看着苏涵卿消失的背影,默默笑了。他抬手拿出一个药瓶,吃下一粒药,然后用小石子打在石壁一处。

石室震颤,轰鸣声响起,大门处的光亮缓缓收缩,最后合上。

苏子荣站起身,安抚一样地摸了摸苏馥曦的脸,将她抱起走进后面的木棺中躺下。

木棺的机关运作,棺盖缓缓关闭。

苏子荣紧紧地搂住苏馥曦的身体,嘴角流下一丝殷红的鲜血。他闭上眼睛将脸埋入她乌黑的发中,释然地笑了。

“曦儿,小荣子来找你了。”

棺盖缓缓合上,一声清脆的声响,机关合上,棺门从此关闭。

棺外春去春来,棺内春来不去,一双有情人相拥而眠,永世不分离。

最后的恍惚间,苏子荣看见了他的妻子,一如当年一样美好。她笑着扑上来,毫无形象地扒着他:

“小荣子,你终于来了,我们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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