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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安夏》第四章 不愿迁徙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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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夏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偏僻的小县城,那是一个常年干旱缺水的地区,正午的阳光下,光秃秃的山脊上反射出刺眼的土黄色。是的,这里的贫瘠难以想象,山上没有草,更别提树木,庄稼。她的父母亲结婚后没多久,父亲就和同伴一起出来打工了。安夏小时候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起生活在北方老家,母亲靠每个月父亲邮寄的生活费养育他们姐弟俩。一直到安夏十岁,父亲终于在汝城的造船厂稳定了下来,于是从北方老家把母子三人都接过来一起生活。一家人终于结束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安夏的父亲在船厂工作的时候分到一套单位的公房,面积不大,刚够一家四口住的下。房子的产权属于船厂,但是船厂的工人拥有居住权。这也算是福利的一种吧!后来厂里效益滑坡,接不到活儿,很多人都离开了船厂。安夏的父亲也曾和母亲商量过是否离开汝城,回到自己的家乡谋生或是去别的南方城市。那时,安夏的弟弟已经不在了。母亲精神濒临奔溃的边缘,她不舍得让幼子的孤魂飘散与此。于是坚持不肯离开这个让她悲痛万分的海边小城。

安夏清晰的记得十五岁的那个夏天的傍晚,她放学回家,刚走进楼道口,就听到锅碗瓢盆摔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叮叮哐哐声。她心跳的很厉害,自从弟弟出事后,安夏的妈妈像变了一个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隔一段时间就和父亲吵架,摔东西。每当这时,安夏都有一种心被死死的揪住的感觉。她知道妈妈有多痛苦,她想代替她承受那样的痛。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爬上楼梯。当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是父亲,一脸沧桑的父亲背着一个大的帆布袋子准备出门。

“爸……”安夏下意识的拉着父亲的胳膊。

“孩子,你赵叔在广州打工的那个厂子招人,爸爸得去挣钱。”父亲低哑的嗓音让安夏有种强烈的不安的预感。接着父亲突然换了一种更加低沉的语气,

“爸爸想带你们走,可你妈妈死活不走,这日子真的没发过了,我去帮人修车,也是接不到活儿……”话音未落,安夏的母亲突然冲到门口,一边推搡着父亲的包裹,一边大声的嘶吼,

“你走,走,再别回来!你不要冬冬了,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呜呜…”随后嘶吼声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安夏急忙抱住母亲,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孩子,你跟爸爸走吗?”父亲发出更加沉闷的声音,接着他用那双饱经风霜磨砺的粗糙的手紧紧抱住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爸,我不走。我要和妈在一起……”安夏冷静的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

“照顾好你妈妈,我走了。”父亲说完提着包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母亲的痛哭和绝望。

她抱着哭泣的母亲,就像抱着一个受伤的孩子。母亲的痛哭像刀子刻下的痕迹一样深深的烙印在她内心深处。那一刻,她发誓要守护着母亲,相依为命。妈妈想留在这里陪弟弟,那她也哪儿都不去,就扎根在这了。和小时候在北方老家一样,母子三人在一起。

父亲这一走就杳无音信,再也没回来看过母女。母亲的病更重了。失去了经济来源,母女俩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小渔船,无依无靠。老街居委会的陈姨非常同情他们母女的遭遇,给他们申请了低保和尽可能多的补助。然而,由于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安夏不得不辍学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因为年纪小,没有打工的地方肯要她。后来,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她找了这份在大排档的工作。她很勤快,也特别能吃苦,用她稚嫩的翅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可是母亲的状况依旧不好,偶尔平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自言自语,偶尔也胡言乱语。有时不知怎的突然犯病了,于是连骂带吼……

安夏习惯了,她委屈的泪水都流进了心里面,一点一点结成冰,将心牢牢的包裹起来。

此时,她呆呆的站在街角,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辆从她面前穿梭而过,她在这条老街生活了也快十年了。这里的一切是陈旧的,荒芜的,甚至破败不堪,但却是她和母亲唯一安身立命的地方。安夏的母亲是个孤儿,小小年纪父母亲就去世了。北方的老家早已没有亲人,自从来到汝城,她和妈妈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遥远的老家已不再了。安夏对家的记忆只有汝城的这条老街了。可是老街要拆迁了,拆了怎么办?没有家了,能去哪里呢?不曾想,突如其来的风暴又一次把不受命运垂帘的女孩卷进生活的泥潭中。

安夏抬起头看着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上空都笼罩在阴湿的细雨里,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给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迟迟不见太阳,让人感到莫名的沮丧。安夏不禁掉下了眼泪。

“安夏,你怎么了?”店里的伙计小王走过来。

“没事儿。”安夏急忙擦掉眼泪。弯下腰提起那两个装菜的大塑料袋子。

“老板说今天收拾摊子,让咱们去把工资结了。”小王一边拎起那袋大米,一边低声对安夏说。

“嗯。”安夏的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没事,别难过!这种事儿我见多了,这儿干不了就换个地方干呗!我还有个同乡叫我跟他一起跑生意呢!你跟我们一起干也行啊!你放心,混口饭吃没问题的!”小王对安夏挤挤眼睛。

“我没事,我担心我妈……”安夏欲言又止。

“走啦!领工钱啦!”小王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加上一副滑稽的鬼脸,安夏也被逗笑了。

伙计小王比安夏还小两岁,不到18岁却已经在社会在摸爬滚打了好多年了,自然也成熟老道了不少。人生是需要磨砺的一段艰辛旅程,有些人却提早走在这条路上,一刻不停歇的,迈着稚嫩的步子匆忙地赶路。

此时,不远处的小店里传来一首歌……

一路上有人坐在地铁张望擦身而过的广告

有人怕错过每段躲不过的新闻报导

一路上有人能白头到老有人失去青春少年

有人在回忆中微笑也有人为了明天而烦恼

一路上有人付出虔诚为不认识的陌生人祈祷

有人过了一辈子只为一家几口每天都吃饱

一路上与一些人拥抱一边厢与一些人绝交

有人背影不断澎涨而有些情境不断缩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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