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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流长》玉竹公子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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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远已经好几日未见过城白了,想着晚上不论怎样得去告个假。莺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跟她讲了之后,便答应今天暂由别人代替。

莺歌知道暮远交了个朋友,而且还是个孤儿,对此她并未指责什么,也没有鄙视之类的,只是看着暮远,说道:“真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自在。”

暮远听后,愣了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给自己找点自在了。”

莺歌却只苦笑了下,看她这副样子,暮远暗自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莺歌,我把你当好朋友才跟你讲的,其实我觉得宋先生人很好,对你也好,重要的是他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待你的。我不能替你决定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人这一生有很多选择,有的选择看似可以改变你的一生,但其实未必,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就做到问心无愧好了。”

“问心无愧,”莺歌望着窗前那盆孤零零的百合,喃喃自语,“我这辈子是没办法问心无愧了。”

暮远见她这么消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离去。

天色还未暗,盛夏还未至,暮远并不着急,一个人慢慢地走着,享受着短暂的宁静和自由。

走到后厨时,已是另一番场景,洗菜的、切菜的、刷碗的,各司其职,为晚间的菜肴提前做好准备。

暮远简单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去了外间,挽起袖子,从角落一口浸满井水的大缸中捞出一个粗罐坛子,细细的擦干外面的水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装的是红烧肉。暮远很认真的一块一块夹到盘子里,然后放到蒸笼上用小火慢慢温着。

小泥炉的火苗一点一点跳跃着,窗外的暮色暗暗沉下,暮远就这样坐着,发着呆。

红烧肉是昨晚莺歌送给她让她当夜宵的,暮远拿在手里的时候心里有点点伤感,这是宋先生专程从一品居为莺歌买的。

一品居是这天歌城最大的酒楼,厨师烧的一手好菜,引来无数饕餮食客,而一品红烧肉则成了当仁不让的招牌菜,每日只供三十份,最多的时候预约者甚至排到了十天后。

宋先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买到的,可莺歌一块也没尝过。爱慕你容颜的人,只会觉得你不够纤细,不够美丽,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心疼你,怕你瘦了。

宋先生就是这后者。其名为宋寒书,一介布衣,无权无势,但才华横溢,可惜没有伯乐,才华也注定付诸东流。或许上天惜才,宋寒书在乡试中写下的一篇[论东昭赋税制],不知怎么碾转流落至当朝左相叶至清手中,叶至清读后顿觉此人不同于一般文弱书生,有胆有谋,遂生了结识之意。

在得知宋寒书家境贫寒,甚至无力承担明年春闱的费用后,便提出请他入左相府当幕僚。

就此宋寒书就成了左相府的宋先生。说到他与莺歌的相遇倒很平常,一个受朋友之邀而来,一个作为佳人相伴在侧。只是宋先生上了心,他并无财力可以常来,所以偶尔会送点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礼物让暮远带给莺歌,每次也不多话,送完就走。

暮远一直觉得这两人的态度好奇怪,总觉得他们像相识多年的旧人,可是莺歌对宋先生一直是淡淡的样子,与陌生人无异。

“噼啪”一声火苗的脆响打断了暮远的发呆,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暮远拿了食盒,装满吃食后便走去了后门。

在这待了段时日,暮远和后院的人基本都混熟了,所以即使一个人走出去,也没人管。

暮远就着暗黄的灯光半倚着墙根静静等着城白,没过多久,就看到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人影,正是跑的满头大汗的城白。

“怎么跑成这样了!”

“怕你等的急。”

暮远笑笑:“等半个时辰,我还是可以的”

说着,打开食盒,把吃食一一摆在一个干净的石台阶上,还细心的准备了一碗水。

城白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这才觉得稍稍解了渴。

“给我这么多吃的啊,其实白天我在码头帮船家搬东西,船家管了我一顿饭,还给了我十个铜板呢。”

“你现在正长身体,又干了那么多体力活,白天吃的饭哪能撑到现在,快吃吧,还有红烧肉,这可是一品居的。”

“一品居的红烧肉,你不吃吗,全留给我?”

“我不喜欢吃。”

“真的?”城白满脸怀疑地看着她。

城白的怀疑也不是毫无道理,这里的平民基本都吃不起荤食,家境富裕的可以定期改善伙食,只有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做到每餐荤素搭配。

可暮远吃饭是有点挑剔的,以前就老被嫌弃挑食,不过暮远没这种自知之明,她觉得自己对吃饭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只要是绿色蔬菜,烧的也不错,她就吃,至于肉嘛,只吃瘦肉,不吃肥肉,带一点肥也不行,而且瘦肉必须是不带骨头,不带筋,不带皮,并且要烧的尝不到肉味。每次别人问道,什么叫尝不到肉味的时候,暮远都要耐心解释一番,鸡鸭鹅尝不到家禽的味道,猪牛羊尝不到畜生的味道,鱼虾贝尝不到水的腥味。除此之外,暮远不吃所有飞禽走兽奇怪的部位,比如各种内脏,各种脚脚蹄蹄,当然她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暮远怕解释这么多会把城白吓着了,所以只说“我不喜欢吃肥肉,所以对红烧肉也没多大兴趣,你吃吧。”

“那我吃肥的,你吃瘦的。”

“我一点也不饿,下次我们再分着吃好了。”

见暮远好像真的不喜欢荤食,城白才作罢,飞快地吃起来,吃得很快很干净。

“城白,要是有机会,带我去你家看看吧。”暮远突然说道。

“我家很破,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房子重新修缮一下,这样就像个家了。”

“家,”城白失神地望着暮远,然后又郑重的点头道,“嗯,我们一起建一个家。”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才分开,暮远坚持看着城白走远了才转身回到院中。

一时也没有睡意,打算一个人再走走。

暮远轻声哼着曲子,一弯上弦月如钩斜挂于夜空,凉风习习拂过,飘来合欢花暗暗的幽香,畅快的深深吸了一口含着花香的空气,顿觉虫鸣夜静。

突然传来一声暧昧的嘤咛声,这让暮远有些尴尬,不会这么倒霉碰到野鸳鸯了吧。透过夜色循着声音的源头,西南角高大的合欢树下,一衣衫凌乱的女人暧昧的倚靠在男子的怀里,仿若菟丝花般纠缠着男子,她肩头的衣衫已滑落至细腰处,却并不在意,只一双偶臂紧紧搂着这个男人的脖子求吻。因为她背对着暮远,所以并不知道是谁,可这个男子却是可以看到脸的,不过暮远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张脸。这还是那个天下闻名的玉竹公子吗,真想把那些爱慕者拉来看看。前脚还说着要追忆雪,后脚这就有新欢了。这热闹可看不得,得赶紧溜,正打算偷偷遁走,突然被传来的声音打断。

“这就要走了!”令暮远惊讶的是,声音里竟然没有一丝动情的痕迹,只有冷静。

想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弄得跟做贼似的。于是端正姿态,光明正大的盯着他们看。

看到暮远这个样子,玉竹反而愣了下,很快便“嗤”地笑了一声,

道:“有点意思!”

那名女子极力想扭过头看看是谁,却被玉竹一把按在怀里,看到眼前的男子抱住自己,女子也不再挣扎,紧紧搂着他不再撒手。

“还不快滚!”玉竹突然一脸不耐烦的对着暮远吼道。

脾气真他么大,暮远暗骂道,狠狠地甩了他两记白眼,一扭头迅速地跑掉了。

暮远一消失,玉竹就迅速地推开了怀里的女子,毫无一丝怜惜之意。

“敢在我酒里下药,这么想死!”玉竹一脸冷漠道。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爱慕公子,求公子成全!”

“好,我成全你。”说罢,玉竹打了个响指。

声音刚落,便从黑暗中冒出一个黑衣人,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掌劈晕,黑衣人利落的背起女子消失在夜色中,好像一切从没发生过。

此时的玉竹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优雅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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