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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别来无恙》第1章:大学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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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国出生在东北一座小城市,那里有两个奇特的风景。一个是秋雾,一个是夏雨。在秋天几乎每个早晨都有厚厚的雾弥漫四周,偶尔有飞鸟掠过,意境极佳。他喜欢这种朦胧的有点忧伤的氛围;另一个就是夏天里一半晴天一半雨天,玄幻至极,同时又像极了他当年的心情:一半阳光,一半阴雨。

柳念国的母亲去世那年,他刚两岁。后来父亲找了一个小媳妇,他横看嫌阔竖看嫌短,人一抖机灵他还误以为搔首弄姿,跟父亲说不上几句便不欢而散。

后来,父亲就将他关在屋里看古文、练书法,居然在无形中帮了他,学习成绩也算可以,一路考到北京,让父亲过于惊喜,以为自己的教育方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逢人便谈论教子心得。

柳念国却对此不以为然,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居然能够通过人生最残酷的角逐活着走在大学的校园,而且还没有被试卷压得晕头转向,还能分清爱情与流行音乐与糖醋鲤鱼与东北泡菜的区别。这一点是他比较欣慰也是引以为豪的。

那一年,也就是2004年,柳念国第一次来到北京,与所有新生一样,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的发小朱子昕在他面前欢蹦乱跳地讲了一个比喻。这个比喻虽然不雅,但是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他说,他们就像一只只脚,在鞋里憋了足足十几年,今天终于浮出鞋面喘口气,精神倍儿爽。

正喝着饮料的柳念国幽幽地抬起头,对着一脸天真的朱子昕无奈一笑,随手将饮料丢给了他。朱子昕接过饮料,仰起头一口气喝了精光。然后追上柳念国揽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往前走。

朱子昕是柳念国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同时也是柳念国的跟屁虫。而他最令人称道的是,居然跟着柳念国一路考进了北京同一所大学,还分在了同一个宿舍。柳念国一直怀疑朱子昕是他上辈子的情人,需要拿这一辈子来还。

与柳念国和朱子昕同屋的还有沈天源和成家洛。他们四个人中,只有成家洛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沈天源是天津人。可是他们三个外地人说起北京话那是倍儿棒。

柳念国认为这代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充分解放了文字,人们已经不再去斤斤计较那些条条框框。诸如“寂寞地自由着”、“安静地热闹着”这样的句子甚是流行,渐渐成为一些模棱两可,甚至时尚的性格标榜。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表现人的个性。

大学也不比从前单纯,专于学术的人就像古稀老人的头发,递减得令人触目咂舌。学校就好比专卖店扩大了市场,兼职修鞋、裁缝、羊肉甚至婚介,如果能开荒辟野,基本上达到自给自足了。

柳念国是会计专业,初入大学便受到了歧视。如今学金融财经的遍地全国,自个学校的工科学生都以鼻嗤之,更何况一流学府。但他总是觉得学金融财经的至少比农学专业体面多了,于是又觉得还算可以,没有被人踩到脚底儿。农学院的人也不干了,至少我有学历吧,甭管我学的是什么,出了学校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大学生”。

后来这学生模样的都心照不宣地称自己为大学生,至于哪个学校的,什么学历的没人去探讨。现在连桑拿浴室的服务员都是大学生。这下倒是苦了那些安于本分的好学生,到哪里都不敢说自己是大学生。颇有元代南人知识分子的境遇。

要说大学最具关注度和号召力的事件就是开学之初的选修课报名。没有经验的柳念国和朱子昕第一个学期就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起个大早,就是为了《女性心理学》这一课程。子昕说:“这个课程好,到时候周围坐的都是美女,运气好的话还能谈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柳念国并没有朱子昕那般幸运,在《女性心理学》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最后迫不得已选择了素描。这让他居然失落了好几天。

柳念国清楚地记得,选修课的第一天晚上,月亮很圆,散发的光芒柔和地照在校园里。那时的他正骑着单车,戴着耳机往教室赶,心里不免想到一个令人作呕却又十分恰当的词:醉人心脾。这是他小学作文里最常用到的成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这个词为他的作文增添了不少文采。

柳念国是最后一个来到素描教室的。他从后门进去,随便找了一个空位置就坐下了。当时,老师还没有出现,其他人已经支起画架,在素描纸上煞有介事地画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柳念国不禁在心里暗自叫苦:“靠,这些东西还要自带啊!”

反正柳念国对素描也不感兴趣,他一想到坐在一群集全校各院佳丽之中的朱子昕就懊恼不已。闲着也是无聊,就随便从包里翻出一支水笔和一本笔记,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胡乱涂鸦。

无意中,柳念国发现右前方一个女生,白白净净的,头发长长地搭在后背,棕色的波浪卷发让他联想到johncollier笔下的著名油画《马背上的godiva夫人》。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是足以吸引到他的注意。他就照着对方的样子,一笔一划认真地画起来。

“同学,你是抽象派的吧,我们这里是素描班。”突然一个声音从柳念国耳边传来。他惊觉地抬头才发现,老师正站在他的左侧。

念国不好意思地说:“我选的就是素描,没错,没错。”

“哦?是这样啊,那你的素描应该是体育老师教的!”这个女老师一点都不给念国面子。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右前方的女生也扭过头来特意瞻仰了一下念国,那俏皮的微笑让念国瞬间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尴尬之境,竟然绅士地向女孩点了点头。

老师顺手将念国的涂鸦拿到讲台上,以此作为开场白:“大家看一下这位同学的作品啊,你们从这幅画里看到了什么?”

一个最前排的胖墩儿大喊一声:“贞子!”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

老师显然没想到这个层面,她又放远了看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你还别说,这老远瞅着还真像贞子。”

可不嘛,柳念国又没学过画画,右前方的美女只给他一个背影,这依葫芦画瓢肯定就是一个披着长发的背影嘛。

“老师,我觉得这个像他右前方的那位女生。”柳念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小子,你好眼力,可也别说出来啊。我的脸啊……”柳念国暗暗叫苦,把头深深地埋在怀里,任凭大家起哄。

眼看话题扯得有点远了,老师拍一下桌子说:“我是想说,这幅画缺少了素描最重要的阴影,所以看起来就像一个平面图,而不是立体图。”

大家长长地齐声喊道:“哦……”

过了好久,老师开始讲课了,念国才慢慢将头抬起来,眼神正巧与右前方的女孩相碰,他赶紧将头再次埋进怀里,一直到下课他也没敢抬起来。

等大家都走了,右前方的女孩走到讲台,把那幅画拿到念国跟前,仔细看了看问道:“我长得这么恐怖吗?”念国腼腆地摇了摇头。

女孩横过来,倒过去,把画看了又看,嘟囔道:“画得虽然丑,但是我喜欢。”听女孩这么说,念国的脸蛋竟然泛起一圈红晕。这里之所以称之为脸蛋,完全是因为他当时的窘状确如一大姑娘般让人难堪。

女孩禁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右手说:“你好,我叫尤柔,蚩尤的尤,柔美的柔,你也可以叫我柔柔。你呢?”

看到对方友好地伸出了手,柳念国这才勇敢地打量起她。这个女孩长长的卷发被完全拢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脸庞。紧身的纯白背心外搭一件bf风格的蓝白条纹衬衫,一副海螺挂链长长地垂于胸前。圆润却没有赘肉的腿将宽松的蓝淡色做旧牛仔短裤穿出了西海岸自由阳光的风格。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念国看来,她这样有点随意的中性风格虽然与印象里传统的女性穿搭有点反差,但并没有影响她天生肥瘦均匀的好身材。

他觉得她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没有经历任何沧桑。

他与她轻轻握过手回答:“柳念国。”

“柳念国?这幅画归我了,我有肖像权,下次希望你画得好一点。”说完,这位名叫尤柔的女孩儿把画塞进背包,欢快地走了。

尤柔的专业是行政管理,看长相绝对是氧气美女。脸蛋偏圆,额头饱满,眼睛尤其大,唇厚而不腻,红润如橘肉,皮肤特白,少有杂质。整个面部宛若清澈透明的清水烘托出五官,鼻子尤其显得精神挺拔。给人一种健康纯净的感觉。

看到柔柔照片的时候,谁都在惊叹这世界怎么会有如此文静可爱的女孩,见了面你会觉得她比照片更温柔,人再羞答答地报上名字,谁搁那儿都会心神荡漾乐不思蜀。

可是,她要一说话准把你给震蒙了,整个一大话筒,还是一口无遮拦的大话筒。更别提吃饭了,一点都不谦虚,每次都吃到打嗝,然后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对你再温柔一笑说:“哀家又吃多啦……”那“啦”字还带有尾音和油腻味儿,袅袅不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从素描班回到宿舍,柳念国便听到朱子昕在跟沈天源诉苦:“奶奶的,我以为选修女性心理学的都是女生,没想到进了教室,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儿。刚开始我以为我走错教室了,可是等老师开口说道‘欢迎各位来到女性心理学的课堂,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时,我整个人都不快乐了。更可气的是,连老师都是个老头子。你说,一群大老爷们儿研究女性心理,是不是有病啊!”

沈天源已经笑得不行了,他指着朱子昕说:“你们都是自作聪明。其他男生估计都是你这个心理,想着肯定女生报名的多,结果全是男的,真不知道你们这一学期该怎么熬过去啊。”

“幸好我没去啊,要不就跟你一样无聊了。”念国拍拍子昕的肩膀,贱贱地看着他。

子昕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问:“柳念国,你那怎么样?好玩吗?”

“当然了,哥哥我命好,不仅班里的女生俊,连老师都是大美女。大家可喜欢我了,我的画还被老师当作优秀作品在班里展示,大家都为我鼓掌。”

“真的假的?你会画画?拿来我看一下。”

“不是跟你说了,我的画成了示范作品,最后被一位美女给收藏了。”

“你就跟我吹吧,十几年了,我还不了解你。”

“不信拉倒。”柳念国随便敷衍了他,便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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