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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空言》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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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军队一支攻向军队前方,一支攻向粮食,双辕车上缰绳已经被斩断,稻米撒了一地。

“守粮食!”包虎子抽出牛车里的大刀,一声大喊,士兵们眼神发亮,动作迅速,一瞬便都冲了上去。

王二也拿起了大刀,仔细端详眼前的士兵,红色军装与他们的无异,看来是檀将军的兵,没想到如此紧迫的时间,他们竟然不攻城,反来偷袭。

一个士兵拿刀刺向了王二,王二刀光一闪,挡去了对方的刀锋,抬脚击下他的手腕,大刀哐啷跌落。王二以为这样便到此为止了,转身想先救粮食,怎知那个士兵掏出了匕首,恍如毒蛇跃出,稳稳地刺入到了王二腰间。

王二一愣,举起了大刀,但只一瞬,便丢了刀,抬腿踹向士兵的脸,他白眼一翻,晕厥过去了。王二捂住了伤口,疼痛还可忍受,但眼前飞溅的鲜血让他脸色苍白,丝丝发抖,跌跌撞撞地冲去牛车旁,扒开抢粮食的士兵,却不知另一个蒙脸士兵已经从背后靠近。

包虎子一把挡去了砍向王二的刀,“你小子想死吗!”,他喘着大气,将自己手里的大刀塞到王二手中,嘴角挑起,哼笑道:“第一次上战场吧。不要死了,我们还没分出胜负。”说着赤手空拳地冲向了后方的牛车。

王二追了两步,大喊:“你的刀!”他想说自己早已经死过了,但说来话长,这个时候哪来得及解释,包虎子已经被人群隔开了。

王二回头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刀光剑影陷入了白雾当中,不见凌厉,却是被吞噬般的无力。忽然,几点火星恍如当头烈日,冲破了乳白色的迷雾,直直落入了粮车上。紧接着,火星越来越多,高低参差,左右延展,霎时变成了一张火网,包裹着所有士兵和粮食,一碰地面,撞出了朵朵娇艳红花,最后连绵成猩红的山峰。

“着火啦!”人群中爆发出了尖叫。

蒙面士兵的惊讶不亚于包虎子手下的军队,皆瞪大了双眼,一股被遗弃的愤怒锁于喉间,憋不出话来,只余一句怒喊。他们想要冲回山上,却被火光连连逼退。

王二看士兵们发了疯似地扑打粮食上的火焰,自己被烟雾呛得止不住咳嗽,艰难地讲话道:“不要管了,先……咳……活着!”他脱下棉衣,四处拍打着火的士兵,闻到了肉被烤焦的油腻气味,只觉得胃里翻腾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队伍的最前方,傅子敛和司马无畏背对而立,身边围了数十个蒙面士兵,眼神视死如归,整齐地变幻着队形,等待圈中两人的破绽。

傅子敛紧盯着最为高大的士兵,稍提了提气,道:“无畏,听好了。”

司马无畏握紧了手里的剑,脚上绷紧,伺机而动。

傅子敛低声道:“我作引,你集中注意杀那大高个。”司马无畏眼中闪过一丝笃定,长剑挥开,道:“好。”但话还没传到傅子敛耳边,司马已经猛然冲出,刺向了眼前另一个蒙面士兵。

敌方队形瞬间化成弓箭,仿佛找到了猎物,以迅雷之势朝司马无畏冲去。傅子敛心里猛然落空,惊道:“你疯了。”

司马一边挡去敌方的刀剑,一边喊道:“你快!”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犹如窜起的青龙,笔直地刺向司马无畏的左肩。司马无畏手上脚下应付十几人的攻击,早已被束缚住了,根本无从闪躲。他大笑一声,将左肩一送,更刺入了三寸,持刀士兵一愣,司马寸劲使出,将青剑硬生生震碎了。

傅子敛左拳紧握,青筋暴起,脚踩着一个蒙面士兵的背,一跃而起,宛如蛟龙,纯钧挥起,与雾气融为一体,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手上拿的是剑,还是鞭子。只见他目光冷冽,锁定了队形里中央的一人,手腕稍转,白光闪出,那个高大的士兵瞬间脖颈鲜红,血液喷泄而出,蒙面的黑布飞出,敌军队形忽然停顿下来。

傅子敛举起剑,大喊一声:“杀!”几个士兵手起刀落,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冲到了将军旁,而原本敌军训练有素的阵型忽然像没有了魂魄,散作沙堆,瞬间被淹没在飞溅的鲜血当中。

司马无畏闷气拔出了左肩上的刀,踹开了几个敌军,大笑道:“就凭这点兵力,老檀太小瞧我们了吧。”

傅子敛焦急挡开司马无畏左侧的人,怒道:“你下次能不能好好听指挥!”

司马无畏再斩几人,笑道:“你武功没有我好,做诱饵的事还得我来。”傅子敛回头看了一眼他正鲜血潺潺的左肩,气得脸色涨红,半响才憋出了五个字:“我武功更好。”

司马一愣,险些被敌军刺到腰腹,呐呐道:“你在意这个?”

“不,我的意思是……”傅子敛见眼前敌军渐少,才渐渐稳住了心神,咬牙道:“不跟你废话。”

天边薄云散去,一道阳光射出,映出了烟尘滚滚,也渐渐驱散了迷雾。忽听到山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略带笑意:“我们撤!”

“檀将军,何不来正面一战!”傅子敛还欲追上,只见蒙面军队如同来时的迅速,一瞬便不见了人影。

傅子敛环视自己的军队,虽然稍显狼狈,但死伤不多,正搞不明白檀老究竟想做什么。忽然军队里跑出一个人,定眼一看,竟然是王二。

王二满脸的黑灰,踉跄跑来,嘴里不停地念着:“全都没了,都没了。”

傅子敛身躯一震,司马无畏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王二的手臂,摇晃着他问:“你说什么没了?说清楚!”

王二实在站不稳了,扑倒在地,喉中哽咽:“粮食没了。他们放了火,我们守不住。”

司马无畏愣住了,半响,猛地丢开了手里的剑,指着傅子敛骂道:“我说了听大哥的,绕山路,说了多少遍,我们绕山路走。你明明当时也听了他是怎么说的,也答应了,到路上偏要走直路。这下好了,粮食没了,檀军也跑了,在我们前面跑了,绝对比我们快。”

附近的士兵不禁扑通坐下,面面相觑,一片茫然,眼中的惊恐漫出,竟然比方才敌人在时还要慌张。

傅子敛眉头蹙起,盯向司马无畏,对一个士兵道:“炮仗,过来把副将军带去包扎,待在车上,不要让他说胡话。”说着看了王二一眼,继续道:“这个也是,一同送上车。”

司马无畏自知失言,气去了大半,挥手挡开炮仗,道:“我自己走,疼死老子了。”

王二抬头看向傅子敛,虽然神情淡淡,但掩在青衣下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他朗声道:“传令下去,能带的带上,不能带的丢下,我们再往前走十里,原地扎营。”

士兵们低声应着,叹息声,惊叹声飞速漫开,空言心想,估计粮食没有了的消息传得比军令要更快。

王二和司马无畏待在车上,看一个乞丐模样的士兵跨了上来,蓬头垢面,军装被穿成了黑红色。司马无畏挣扎起身,对他躬身,道:“马师傅,有劳你了。”

马师傅哼气,皱眉道:“谁是你师傅,坐好!”司马脸色讪讪,连忙坐下,艰难地脱了军装,让他敷药。马师傅手法极其熟练,不一会儿便包扎好了,最后使劲一撮,疼得司马无畏“嗷呜”大叫。

“再刺入一寸,筋骨就断了。”马师傅脸上只有嫌弃。

司马忍着疼,挤笑道:“我知道有您在啊。”

马师傅再哼一气,丢了一瓶要给王二,指了指他的腰腹,道:“你伤口不深,自己解决。”王二连忙应是。

马师傅起身便走,对司马无畏道:“大夫有什么用,粮食都没了,这次活不下去咯……”

他这一句话激起了一旁的士兵连连叹气,甚至还有说:“以前跟着岑将军的时候,哪有这种情况。这傅将军还是太嫩了,还不如让我当将军更好。”

王二拍着身上的黑灰,真想给那个说话的士兵一拳,心中憋火,小声对司马无畏道:“都怪你,哪能当场质问将军的,你说话经没经脑子。”

司马无畏没想到区区王二,竟教训起他来了,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在那嚷嚷粮食没了。”

“我,我只是小声报告啊,你那才是嚷嚷!”

司马无畏已经挥起了拳头,却被左肩撕裂痛得脸色皱起,道:“要不是大哥力荐你,子敛说不定没有那么起疑,真不明白,大哥为何帮你入义军,根本就是个祸害。”

王二心里咯噔一下,内疚起来,又想起眼前的人就是春儿的心上人,不想与他斗嘴,索性扭头闭眼,再不和他说话了。

王二抬头遥望前方的傅子敛,马背上的他正挺直着脊背,缓缓前行,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冰冻了起来,无人敢靠近分毫。

回头再看,方才中埋伏的地方出现了几个幽州狱卒,无常似乎也来收拾魂魄了。他缩起身体,敛下气息,脑海里只不停地在想:“怎么才可以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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