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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恩仇录》第十章 散去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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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下着雨……

客栈门口挂着休业的招牌,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可能和这压抑的天气有关,难免的沉闷,难舍的愁绪都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

门,没有关,门外的雨雾被细风吹进。

人,各自坐着,没有对话,只有雨落地的声音,哗哗作响,令人心烦。

“你们也得离开,昨天晚上那些人还会回来……”姒婉看着欧阳浩慢慢说道。

欧阳浩低头看着脚下没有作声,环环爬在桌上熟睡着,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周干弟去了厨房,倒腾半天也未见出来。

“这是我们的家,离开这里,我们该去哪儿?”欧阳浩看着姒婉冷沉沉说道,语气中的陌生感,疏离感如此强烈。

“你可以带她去武湖,那里没人敢在明处动你们。”姒婉似乎已认定欧阳浩的身份。

“不是还有暗处吗,明枪易可躲暗箭何处防……”欧阳浩不知道武湖在哪儿,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把环环带去和一群江湖人生活,他已开始讨厌这混账的江湖。

“你走吧,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欧阳浩看着外面的大雨说的很“随性”,姒婉起身叹气说道:“你恨的不应该是我……”

“你们江湖中的人都一样,在人前是一个样,人后又是另一个样,想杀人就拔刀……”

“也许吧,但我不是江湖的人,所以你没必要恨我,桌上放了一些钱,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保护好小丫头。”姒婉拿着剑走到客栈门口回头说道。

连战自始至终未说一言,他把手中的伞打开,递给姒婉,欧阳浩不想去探究她的身份,他看着姒婉:“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

姒婉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出客栈,连战跟在后面,雨,没有变小,打在伞上,淋在身上,也淋在心上。

“你的脸沾上雨水了……”连战替姒婉抹去脸上的泪,姒婉看着他的眼睛:“你一直很多事。”连战避开她的视线:“你只要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

周干弟从厨房走出,手里捧着一碗清汤面,他把面放在环环睡着的桌上,小脸上一块黑一块白,两只小眼睛倒是很有神。

“我的呢?”欧阳浩看着他问道,周干弟一讷:“我……只做了她的……”

欧阳浩又问:“那你的呢?”周干弟挠头说:“好像也忘记做了……”

欧阳浩按着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说:“我们要走了,你把她叫醒,要说什么就说吧”

周干弟立在那儿,他没有把环环叫醒,小声说:“你们要去哪儿?”欧阳浩理解他的感受:“不知道,走到哪儿就是哪儿。”

“我想要跟着去,可以吗?”

“你不是还有家人吗,好好珍惜他们,跟着我们,你会吃很多苦。”

周干弟挣扎半天,他知道自己有着无法放下的东西,他拍醒环环,把面条端给她,

环环一边吃一边吐槽,面好难吃啊,周干弟笑着说:“下次我会做的更好的,那时你还愿意吃我做的吗?”

环环含糊说:“你一定要做哦……”

欧阳浩从厨房出来,他做了好几道菜,有老姜师傅最常做的那道——青椒炒肉,欧阳浩曾问:“姜师傅,你为什么总做这道菜啊,我们都要吃腻了。”

姜师傅那时笑着说:“因为这道菜最有家的感觉……”

欧阳浩看着那盘青椒炒肉想等老姜师傅回来时,看见已无一人的客栈,是不是会担心死我们,还是写封信给他为好。

三个人都坐下,周干弟吃的呼呼作响,欧阳浩吃的较少,他想倒真是饿坏这胖子,

环环看着欧阳浩欲言又止,欧阳浩知道她想问什么:“想问什么就问吧。”

环环鼓足勇气说:“我们要去哪儿?”欧阳浩还是回答不知道,他问:“跟着我,你会怕吗?会不会做噩梦睡不着呢。”

环环想起昨天晚上他疯狂的表现:“浩哥哥,你是不是有病啊?”

欧阳浩一口饭噎在喉咙,想了片刻说“你怕了……”环环犹豫后坚定说:“浩哥哥,你是我的亲人,我才不会怕呢。”

饭,吃了好久,雨,不知何时停了……

“雨停了,人似乎也该散了。”欧阳浩对周干弟说道,周干弟没有出声,把戴手指上的戒指取下对环环说:“给你,没钱时,可以换钱的。”

环环把它放在素帕中包好放在怀中,转过头走出客栈,欧阳浩在后面跟着:“不再多说几句。”环环笑道:“没什么好说的……”

“没钱时,会用它换钱吗?”

“不会……”

“那要是浩哥哥肚子十分饿呢?”

“也……不会”

欧阳浩拉着她的手,心想就算自己挨饿,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挨饿,梅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环环的。

人,留下两个背影,而背影也在远去……

周干弟强忍着泪,别过头不去看着离去的她,可是心好痛,痛到说不出话,你一走后,我,也许什么也没有了吧……

……

“胖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一天只会欺负我,只会欺负我!”

“我想和你做朋友……”

“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只会欺负人!”

“那我不再欺负你,你可不可以会做我的朋友?”

“好啊,除非你请我吃糖葫芦,不然我才不原谅你呢。”

那天,他买了一条街的糖葫芦,把它们堆在她的面前时,他说:“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好吗?”

她噘着嘴说:“天天吃,会长蛀牙的。”

他说:“啊,那就不吃了,以后都不买了,不然你会长蛀牙。”

她说:“不买,我才不和你做朋友呢。”

他急了,赶忙说:“买,买好多好多。”

……

人,已走远,已渐渐看不清她的身影,他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说:“我以后会做好多糖葫芦给你吃……”

“不行,那样她会长蛀牙的”

“可是她最喜欢吃糖葫芦……”

“那我就监督她,一天只可以吃十串,不……三串……”

他好纠结,抬起头,这会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你……会忘记我吗,他问自己,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啊?

如果,下次还能相遇,我会对你说,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笨蛋,你要答应我啊。

雨后天空,在西山腰上挂着彩虹,半弯着的彩虹,像桥,连接着两处小溪。

清明的雨被树的绿沾染,雨渐大,周干弟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的落木,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他的失神,来者是照顾他起居的家丁,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老头。

老家丁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少爷急的说不出话,捋上好半天才艰难的吐出几字:“少爷,老爷他……他出事了!”

周干弟看到他急促不安时就猜到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却没料到出事的是自己的老爹,他听后没问究竟出了何事,拔腿就跑,拼命的跑,他那天只记得自己唯一所想就是跑,即使摔倒在地也不在乎疼痛。

离周府越近,不安越强烈,终于在转角后他看到了周府的大门,可是,大门上为什么挂着白布,那些白布又为何如此刺眼。

周府的守门家丁看到来人,右边的家丁失声叫:“少爷,你终于回来!”周干弟没有停留,他跑进他老爹的阁房。

一大堆人堵在门口,阻挠着他的视线,他红眼大叫:“全都给我……让开!”人们纷纷让道,他进去的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的老爹,他跑过去推他的身体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应答,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

“周正元你骗我,你个混蛋,你给我起来!”人们看到周干弟疯狂的模样,急忙把他拉住,失去理智的周干弟却是令他们头疼。

一个贵妇人走上前来安慰:“你爹虽已去世,但还有我。”周干弟安静下来,颓坐在地嘲讽道:“那你儿子怎么办呢?”

贵妇人自然是他的继母,两年前进入周府的柳慧玲,她与周正元一年前诞下一子,周干弟抬头看着眼前年轻貌美的柳慧玲,心中嘲道,比你小二十岁你也敢娶,老爹,你的心也不是一般的宽啊。

贵妇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了然他的态度,她悲戚说道:“你爹平时待我不薄,慧姨一定会照顾好你,以报答你爹的恩情。”

周干弟站起身来,走出阁房,他似乎没有兴趣听眼前人的“好意”,柳慧玲转过身体背对着大门,站在门口的人看见她用衣袖遮住眼睛抹去眼泪,可停留在门外的周干弟知道,她是在笑,无法抑制的笑。

因为忍不住,所以背对着人们……

他走出周府大门,门口的牌匾上挂着的白布令他厌恶,他对刚才失声而叫的家丁问道:“谁挂的?”家丁忙回:“是夫人昨天晚上吩咐的,说是希望老爷不要在阴间迷路。”

周干弟闭上眼无力说道:“扯下来吧……”

家丁犹豫说:“这……”周干弟怒道:“难道我爹刚走,我的话就不需要听了吗!”那家丁没想到平时温柔的少爷回有如此反常的一面,他立马招呼另一个家丁忙活。

雨,又小了,周干弟无神的走在少人的大街上,路过“来客居”时他摇头苦笑:“当初要是和你一起走,该多好啊。”

他走上前去把客栈的门关好,靠门瘫坐在地,像个流浪的乞丐,他喃喃自语:“等我处理完老爹的事就去找你。”

人,又走在大街,去向那雨中仍然开着的店铺,走到某处小巷口,然后径直走了进去,那里有一个流浪的乞丐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破衣服、破罐子,乞丐抬头睁开惺忪的眼看着他:“少年,你又来了……”

夜,被雨幕从光中扯出,周府比平时更安静,更冷清,周干弟回到住处后,走去地窖,那里有平时最爱偷吃的葡萄酒,人走得很慢,声音也很轻,走到地窖门口停下,在整个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别人。

他走近,辨出里面是一男一女,女人不断发出淫秽之声,他仔细听后猜到是谁,握紧拳头,离开了地窖。月,躲在乌云的上方不肯露出半点银光。

……

三日后,周元正被风风光光的下葬,苦的最伤心的便是柳慧玲和他怀里的孩子,有人感叹真是父子情深,一个婴儿也知道丧父之痛,周干弟没有流半滴眼泪。

他看着柳慧玲的手放在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身下,眉头皱着:好心狠的女人。他对身旁的老家丁说道:“帮我准备行李,我明天要走,不用多问,我已经决定了。”

老家丁哑然,柳慧玲听后竭力劝服,周干弟看着他笑道:“记得照顾好我爹。”柳慧玲看着坟墓点头,周干弟离开了墓地。

又三日,周府继承人周干弟离家,其继母突发疾病去世,周府已然颓败,周家总管勉强撑住,城主府派人来照顾周家小少爷,说是顾及以前的交情,以告慰去世的周大善人和周夫人。

……

巷子幽暗,那个老乞丐呼呼而睡,身旁的碗里放着些许红色粉末,一只老鼠躺在碗边,想来,怕是这老乞丐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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