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当夜，街上人群川流，到处是亮着灯的麋鹿和带着圣诞帽的情侣，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一下站满了整条街道，就连饭店的生意都跟着火爆起来。

考完试难得的放松，一群人吃吃喝喝闹的好不快活，酒过三巡话说了几箩筐还觉得不尽兴，提议去唱歌，响应者众多，呼呼啦啦吵闹着去高歌一曲。

大部队走在前面，舒馥脱离队伍，跟着于野走在人群最后面，瞥了瞥他的脸色，担忧地说：“你要是不想去玩，我们就回去吧。”

“不用。”于野说：“你不是玩得很开心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击鼓传花她玩的尤其投入。

舒馥不好意思，赧然道：“也没有，随便瞎玩。”于野坐她身边，她都没敢怎么放肆。

到了ktv，不用说一伙人就抢着话筒鬼哭狼嚎去了，要是往常，舒馥绝对是抢话筒的佼佼者，不过现在她老老实实坐在于野身边，听他们唱歌。

没过多久，舒馥就后悔了，她该听于野的话老老实实回家的，听班上那几个破铜烂嗓的家伙唱歌，真的是受刑。

“来来来，别听他们瞎哼唧了，我们玩游戏。”李远步打开啤酒，灌了一口说。

“什么游戏？”马上有闲得无聊的人参与。

“真心话大冒险。”

“嘁~”每次聚会都玩这个游戏，没一点意思。

“不然你说玩什么？”另一边一个女生插了过来，“就玩这个，上次大冒险陶晓去问服务员要微信，结果把人家吓得不敢再进门的事我能笑一年。”

这女生叫吴安安，也是个爱玩的。

“吴安安，你大爷，这件事你还忘不了了。”陶晓闻言丢下话筒来掐她，“玩就玩，谁怕你啊。”

旁边另外几个人也跟着说要玩。

“舒馥，过来啊。”高璇晃着啤酒瓶，“一起玩啊。”

舒馥坐在沙发的边上，灯光昏暗，和于野俩人窝在一处聊得开心，硬是给扯了过去，她也没多推辞，李远步一提议，她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喊端坐在一边的王妍媛，“园园，过来玩啊。”

“你们玩吧。”王妍媛不知道什么体质，每次玩这游戏，十次有九次酒瓶转到她这，再不敢玩了。

“玩！玩！玩！光唱歌多没意思啊。”高璇说着，就把她硬拉了过去。

结果游戏第一局，酒瓶就对准了王妍媛。

高璇有些心虚的看了眼王妍媛，这都什么命啊，也太霉运了！

其他人可不管，激动地喊：“快快，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王妍媛脸皱成了一团，“能不选吗？”

“行啊，”一男生笑着指指桌上的一排啤酒，“挑一个喝完了。”

王妍媛沾酒就倒，压根喝不了，犹豫了下说，“那就真心话吧。”

那男生立马乐了，搂过李远步的肩膀说：“说，对我们远哥到底有没有意思，给个准数，也好让他死了心。”

“好好好，这问题好！”一群人拍掌叫好，面色红润一脸兴奋的盯着王妍媛等她怎么说。

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们玩起来总绕不开男女那点情事。

舒馥看王妍媛睁着眼不知道说什么，想说俩句缓和一下，眼尾瞟到李远步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脸上，又默默闭上了嘴，他都不心疼的等着，她就不瞎掺和了。

“没有……”王妍媛刚说了俩个字，李远步突然抢过桌上的酒杯，打断道：“我来替她喝。”喝了一瓶，像是不尽兴，拿起一瓶又要喝。

“哎……”一圈人叹气扫兴地瞪他一眼，“不算，不算，人家王妍媛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来，王妍媛你继续，要选什么？”

“莫不是远哥以为人家要说没有意思，害怕了吧。”另外一男生拍着李远步的肩膀，笑着说王妍媛，“可别折腾我们远哥的小心脏了，还是大冒险吧。”

李远步不说话，拿着啤酒罐，和王妍媛对视了一眼，半响，垂头看了别的方向。

舒馥看得开心，默默吐槽了句，爱情的怂蛋。打架那么厉害，逞凶斗恶，看到王妍媛连男人都算不上了。

王妍媛叹了口气，拿走他手上的瓶罐，“还是真心话。”她把酒瓶重重放到桌上，再次抬头回视李远步，利落道：“有意思。”

李远步目光一顿，面上一片空白，似是不可置信，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王妍媛话说出口的时候，包间突然陷入安静，像是所有人瞬间睡着，又做了噩梦被吓醒似的突然炸开。“哇哇哇！！！”

激动得叫喊声似乎要穿破房顶，“我们班花在说什么？听到了吗？”

“啊啊啊，承认了承认了，我早就觉得他俩有猫腻！”

“校草，校草，你的墙头被撬了。”

“你胡说什么呢？”高璇哼了眼告状的男生，拉着张衍翀的手说：“这是我男朋友。”

所有人都露出了你们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一波未熄一波又起，班上俩对男女奸情公然暴露，而且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像是一道雷劈下了电晕了好多人。

一群人蒙圈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动静比刚才更大了。

一开始提问王妍媛真心话的男生也没想到，他一个问题竟然引起这么大效应。

“亲一个！亲一个！”所有人拍着手让那俩对来个热吻。

高璇可不上当，“想看，啤酒瓶转到我再说。”

至于李远步，还看着王妍媛还有些懵。

王妍媛轻笑了一声，“怎么了？”她笑得很贴心，“是不是我不该选真心话？”

李远步傻傻地晃晃头，忽然上前拉起她的手，拽着她走出房间。

一伙人俩眼冒光的跟上去，结果被关上的门狠狠堵了回去。

“好了好了，继续玩。”有人维持局面，“别忘了，还有俩对在这呢！”

王妍媛和李远步一走，立马又有三个人加入了里面，因刚才的事情一闹，玩游戏的热情远远高过了唱歌。

王妍媛走了，剩下的人被转到的机会就多了，都有些提心吊胆，舒馥也稍微害怕，偷偷看了眼于野，于野向她笑了一下，好像无论被怎么惩罚都不会在意。

舒馥看到他安慰的笑，心一下宽松下来，肆无忌惮起来。

幸运的是，连着好几轮都没有转到她，倒是刚才闹腾厉害的几个人还有吴安安和陶晓，都被转了好几遍，连俩个男生舔穿一张卫生纸的辣眼画面她都看了几回。

好死不死，就在她把所有人大大的得罪一遍后，酒瓶转到了她面前。

“终于轮到你了。”报复的火花在众人眼里闪烁。

舒馥背后一凉，只觉难逃一劫。

“我选喝酒。”舒馥拿起酒瓶，被拦了下来。

“你得了。”吴安安眼露精光，眯着眼看她，“咱们班谁不知道你酒量好，你要是选喝酒，就把这一排都喝了，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是，不答应！”

“都喝了都喝了！”

舒馥：“不要这么残忍吧。”

一男生指指自己红扑扑肿胀起来的额头，哭唧唧地说：“舒姐，你刚才下手的时候可一点不知道手软怎么写。”

舒馥：“……”天道好轮回。

“我选真心话。”舒馥毫不怀疑，她要选大冒险，这些人能让她和于野公然法式热吻十分钟。

“你们什么时候交往的？”

“你和于野发展几垒了？”

“最近一次接吻时什么时候？多长时间？”

话音刚落提问声就四起，七嘴八舌，舒馥都不知道该选哪个回答。

“你们能不能选个代表给个准话。”舒馥闹得头疼。

“什么时候交往的？”陶晓嘴快道。

吴安安拍了她一巴掌，“这有什么好问的，发展到哪一步了，就这个，说！”

舒馥心里偷笑，“就这个？你们确定要问这个？”

有些人脸上犹豫，但又明显对这个问题好奇，最后拍板，“就是这个，你说，要真话啊！”

“二垒。”舒馥回答得毫无压力。

“怎么可能啊？”吴安安失望的扫了眼一旁始终沉默冷然的于野，默默想，也不是不可能，二垒都是神速了。旁边有人拍她，“你看，我就说别问这个。”

“来来来，接着玩。”

舒馥躲过一轮，又奋起报复起刚才起哄最厉害的几人。

期间倒是一瓶啤酒没喝，就是不知道于野从哪里弄来了一瓶酸奶，舒馥边喝边玩，几局下来，累垮了一大片人。

“你们都不行。”撂下狠话，她才晃晃悠悠去上厕所。

哼着歌从厕所走出来，目光随意掠过，通过洗漱台的镜子和另一边的女生直直对视，是李羽。

想到那天的事情，舒馥尴尬的犹豫了一下说：“那个……”

“对不起。”李羽同时道。

“什么？”舒馥眨了眨眼，以为她是在为那天出现在门口打断他俩的事道歉，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这是我的错，你不用……”道歉二字尚未说出口。

李羽接着说：“对不起，我不该拿走你的柠檬。”

舒馥摆手的动作顿在空中，僵硬啊了一声，事发突然，她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放在于野抽屉里的柠檬，是我拿走的。”

舒馥：“你……”脑子里千回百转，那件事过去那么久，她都快要遗忘了。

征了半天，她还是没新意的问了句：“为什么？”

李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半晌苦涩的笑了一下，“我原本是想把情书收回去的。”

那天晚自习结束，所有人都走后，李羽终于鼓起勇气迈出脚步，把她的情书塞进于野的抽屉里。

可是回去的路上，害怕和彷徨涌上心头，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情书被人识破，怕的走了一半又返回了学校。

她进教学楼的时候，远远看着她们班的灯刚关上，她躲在楼梯口旁边的角落，等人走了，她才出来。

她看着远去的舒馥，没有多想打开教室门进去。

当她再回到于野的位置，赫然发现抽屉里多了个青柠檬，是谁放的一目了然，她原本想拿着她的信就走，可是那个刺眼的柠檬拦住了她。

送柠檬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她不知道无缘无故舒馥为什么会给于野这样的东西，可是她并不想他看到，可能是怕他坏了心情，也可能是怕他知道这是谁送的，因此注意上了这个人。

于野像一个孤岛，从不去接触任何人。

以前她像个孤独海鸥在他的领地上盘旋一圈，偷偷看他一眼已是幸福，所以她害怕再有人闯入那个她最先发现的宝地，害怕突如其来的人打破了那里的宁静。

她偷走了那个柠檬，却选择留下了那封情书。

她想他知道，他是优秀的，或许没人在意他，但是她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

李羽声音有些哽咽：“我没有署名，被误认为是你送的，却没有勇气当面承认。”她按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低头看着眼前的水龙头里的水源源不断往外流，心情也像那水一样冰冷，“对不起。”

舒馥靠着墙壁，不吭声的看着地面，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会再发现真相。

“不全是你的错。”舒馥摇头，要是没有她拿走她的柠檬，或许当初她就证明了自己，她也不会和于野走到一起。

李羽拿走了她的柠檬，她承担了送情书的猜测。

李羽留下了她的情书，她却因此和于野纠缠一起。

绕来绕去，说不清究竟谁是对错。

聚会结束，晚上十一点多，圣诞节的夜晚街上仍然热闹，舒馥拉着于野的手，目光疏离的看着繁华的街道。

“怎么了？”自她从厕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舒馥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于野不喜欢她有问题避着不说。

舒馥轻笑，“真要我问你？那你说？刚才他们问我咱们是什么时候交往的，我该说什么时候？”

他们虽然会牵手，会接吻，会做情侣做的所有事情，却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彼此是对方的另一半。

于野看着她，目光变了变，没说话。

其实刚才他们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真的问住了舒馥。

因为就连她也不清楚，她和于野算不算再交往。

那个问题，本来是舒馥为了转移话题随便一问，但是于野躲闪的态度，又让她放在了心上，成了一个坎。

闲下来的时候会时不时想，她和于野，是什么关系？

月考后的一个星期，于野提出要给她补课，原本还是要去网吧，但是舒馥说那里的烟味闻着实在难受了，于野想了想，竟提出了去他家补习。

“于野，你爸妈呢？”舒馥小心翼翼地在客厅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才敢大声问。

“不在家，不然怎么会让你来我家补习。”

“哦。”舒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心。

于野的房间，就像他这个人，简单利落，摆设简单，一目了然，就连床单都是清一色的灰，扑面而来的性冷淡风透露着禁欲的气息。

舒馥趴在他的书桌上，想象着于野坐在这张桌上做题的样子，面对大堆卷纸竟也没那么愁眉苦脸了。

于野看了她一会，起身道：“饿吗？想吃面还是米？”

“你要做饭？”舒馥坐起，看了眼表，转眼就到了中午，果然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尤其还是待在他的房间里的美好时光，总是过的那么快。

“吃面好了，下的现成的面吗？”那样简单方便点，她第一次吃他做的饭，也不想他麻烦。

“想吃面？”于野淡淡道：“我擀面。”

“你会擀面？”舒馥惊愕地看他，这年头高中生会做饭已是稀罕，更别说是高级别的擀面了，这要是嫁了连带着把灶王爷都迎回家了，她激动道：“我要去看看。”

于野一把按着她的头坐下，“你看你的题。”

舒馥：“不嘛。”做饭的于野，她不想错过啊。

于野不容她商量，把她关在房间后进厨房做饭。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为了不饿着而开始学着做饭，对他而言，擀面算是融入骨血的技能，再简单不过。

一小时后，他亲手擀的面已经做好，喊了声舒馥出来端饭，反常的没听见回应。

于野没在意，盛了饭端进房间，舒馥正站在他的书柜边一动不动。

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于野瞳孔一缩，手里隔着一层陶瓷都烫手的饭随着她僵硬的脸色一点点冷却。

舒馥扭头看向他，声音干涩，“你要考托福？”

她手里一大摞卷纸都是关于托福的题目，考托福是为了什么自不必多问。

这些天，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一直像一个醋都泡不下去小但是扎人的刺卡在她的喉咙，难受又无助。她一直躲着不去想，可是看到他桌上关于他的托福试题，再也忍不住了。

于野端着碗看着她不动，目光晦暗深沉。

“或者……”舒馥苦涩地笑了下，他总有那么多秘密瞒着她不愿袒露。

手指向旁边桌上的一堆学习卷纸，她刚刚对了那上面他做过的题，几乎所有回答都是标准答案，“你明明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隐瞒。”

于野抿着嘴唇，隐藏他背后的茫然和隐隐的不安。

就像丧钟早晚要鸣，只是他没想过会如此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