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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动物》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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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们退了客房,一路火车汽车的到了峨眉山脚下已经傍晚,山门上“报国寺”大匾,据说是康熙御题,王藩手书。山门两边柱上一副对联,“凤凰展翅朝金阙,钟磬频闻落玉阶。”人言峨眉天下秀,这座两千多年历史的名山确是能让人沉淀下来。我不得不收起往日的顽劣,跟在引路的大和尚后面。那是我第一次到寺庙里,看什么都新鲜。这里红墙围绕,伟殿崇宏,金碧生辉,香烟袅袅,磐声频传,我问他我怎么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告诉我这报国寺自西向东,清晨迎朝日,傍晚送落霞。前对凤凰堡,后依凤凰坪,左濒凤凰湖,右挽来凤亭,就像一只朝阳欲飞的金凤凰。四周尽是苍天古树,加上太阳已经落山,难免有些分不清。我问他这套词是不是背过,他笑笑不说话。

江雪拽了拽我让我规矩一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她早就提前找好了一个叫宋雄的人,人家是看在宋雄的面子才来接我们。

沿着一侧穿过殿宇,他陪我们吃了斋饭,他便引着江雪去寮房休息了,因为分男女所以我在外面等他回来。我受的一直都是无神论式的教育,对这个地方不敢说不屑,但也只是心存一些尊重敬畏罢了。站在一间不知是什么殿的台阶处我看着身后依山而建的一重重屋宇,不由沉淀下来,真有了些清心寡欲的味道。等他回来时我问他能不能带我走一走,他说他要诵经了,白天再带我。我有些睡不着,便问他能不能在他旁边,不打搅他。他想了想,带我去了他的禅房。其实我更多是对他们住的地方好奇,想看看是不是小时候看电影里的那般。一排大通铺,露着小脑袋瓜。

那是一间有点古典考究的屋子,只是门上已不是纸糊的了,在里面都换上了玻璃,有点民国初期的风韵,进了屋正中间是一副禅字,左边有个书架,一些日用品,顶着墙有张书桌,放着部收音机和一盏老式台灯。我心想和尚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墙上挂了些字画,我看得有趣。他说是他胡乱画的,我告诉他我看不懂的,别紧张。他笑笑开始打坐,口中低声默念些什么,我学着他也在下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

静下心时他口中微弱的声音在我耳朵里愈加清晰,我能听清却不知何意,只是觉得有点绕口和有趣。多年后我才知晓这种摄心的声音不是什么人都能一朝一夕能念出来的。可那是多年以后的事了,当时不懂,脑子不由出了神,有回忆有对未来的思考,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时他还在诵着。我见一旁有本书翻了开来,没看几句就吸引了我“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既非菩萨。”我正琢磨时他在一旁睁开了眼,

“小高对这本经书有兴趣?”

我方才注意到他在看着我,“啊,还好,看了下。就是有的地方不太明白。”

“你怎么不叫我施主啊?”

“哈哈,那是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叫居士或者以姓代指。”

“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送给你。”

“那我多受之不恭啊。”

“你有些佛缘,不过你身上有些戾气,只是现在还没体现的很明显。”

“您是指我心里有种邪念么?”

“那倒不是,佛家讲四大皆空,我们对此领悟不同罢了。”

“有什么不一样么?”

“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可是人生下来都是本性单纯的,只是后来遇到的事不同,才造就了他们的性格与做事的方法不同,戾也是后天人为带来的,如果不遇到恶,又怎么会有更恶?”

他与我讲论了一番,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通顺,他把书赠我让我以后可以随心翻阅一下。我接受了,但心里还是不甘,那晚和他聊到深夜,他说夜深了,我便独自去睡了。那时我还不知这和尚的来历,只是觉着现在的和尚都有点玄乎,说的好像跟会看面相一样,可谁又曾想到他说的话后来都句句中的。

第二日就是除夕了,我以为庙里应该没多少人了,却是人头攒动,山门外面都有人搭起了帐篷,江雪告诉我都是等着烧头香的人。我当时心想中国人真可怕,菩萨就那么多,这么多人来拜,忙得过来么。下午时寺庙里年纪小的和一些居士已经开始张罗包饺子了,我觉着新鲜,脑海中对寺庙的记忆还停留在《少林寺》里,也去凑热闹。进了一间大屋子吓了一跳,足有一百个人在那包饺子。跟着一起包的时候旁边一个阿姨告诉我除了自己吃的,晚上还要给来烧头香的人一些,我这才发现里面还熬着四五个大桶的八宝粥。

晚饭过后山门外的人已经开始一望无际了,僧侣们也已经都披上袈裟准备了晚上的事宜,忙而有序。我头次见到这种盛况,在一旁看着,十点半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往里面放人了,那可真是盛况空前。一群各种各样的人鱼贯而入,这个时候已经没了身份,都在拼命往里抢,烧的香也不同,有粗的,有细的,有高的举起来仿佛都要断了的。大和尚告诉我有的人从外面自己带香进来,觉得这样寓意好。我说平时如果造孽太多或者发个什么大愿,那不是要开一卡车来烧才够。他说那叫放火。原来和尚也有贫嘴的时候。看了一会后他带着我和江雪到了大雄宝殿前,我猜测应该是在做个类似祈福祷告的法事,也没多问只管跟着一群看起来要比我虔诚的多的多人在后面站着。十一点时大和尚告诉我可以上香了,我学着江雪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的跟着鞠躬作揖,我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反正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光跟着烧香拜佛了。后来她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说忘许了,脑子空了。这也是。

这一拨人全部上完才开始放外面的人进来,我们跟着大和尚一起到外面发粥发饺子,和尚叫我吃一个,说有福气。我尝了一个,有点淡。但不敢说,怕有什么忌讳。这来烧头香的人真是络绎不绝,像鱼群过冬一样一拨又一拨的。也不知到了几点我实在困得不行,就和江雪回去各自睡了。

早上起来时外面又是木鱼声声,好像在举办个挺大的仪式。我简单洗漱了下独自追寻源头,大殿上都是人。我问旁边的人,他们告诉我这是在开光祈福。这时江雪来电话让我去找她,我便走了。

“你想不想去山上的金顶看看?”她问我。

“你想去么?”

“还行,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你不想去,我们就返程。”

“我听你的。”我是最怕拿这种主意的,

她想了想“那我们回去吧,想看以后还可以再来,下次就不住这了,可以方便些。”

“好。”她还是懂我的,我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再上山了,累了好几个月总算能喘口气了,懒洋洋的睡个觉,随便转转就是最大的放松了。

走前和大和尚告了个别,他送了我一串小叶紫檀的手钏算是礼物。

“小高你有佛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

我作了个揖“那你下次可要跟我说施主,欢迎光临了。”

“哈哈哈,好的。再见,再见。”

这一别: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朝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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