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友亮带着满身心的疲惫，于半夜临近12点登上了开往燕京的t16次列车。豪华舒适的高级软卧包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轻松，作为华国自主研发的高速列车“华国之星”的朱洲电力机车公司技术负责人，最近的压力确实有些太大了。

这个月开通的客运专线原本计划使用的“华国之星”，没有如期进行载客试运营，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流传得广的一条是说，部里新上台的大老板对“华国之星”在客运专线上进行的50万公里的试验运行数据并不满意。

这个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上个月召开的铁路机车车辆现代化座谈会里，部里定的调就是认为目前生产的机车车辆装备无法满足运输安全可靠性和提高服务质量的要求，建议走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路子，先把关键的先进技术从国外买回来，通过消化吸收和创新，再进行自主开发和系统合成，把国外的先进技术变成自己的技术，从整体上提高机车车辆的现代化水平，为铁路的“跨越式发展”服务。

赵友亮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运行数据不满意，技术条件不符合，他们可以改正，可以继续努力奋斗去达成目标，但一旦最终确定要走这条路子，那“华国之星”的生存空间就极为有限了。

毕竟华国的汽车工业就是前车之鉴，当时认为“买车比造车便宜”，花了大笔的外汇进口汽车，也试图引进国外厂商的先进造车技术，结果到头来自主品牌被挤进窄路胡同，满大街跑的都是国外品牌，核心的技术迟迟无法形成突破，合资厂沦为外国企业的代工厂。

赵友亮害怕这样的局面再次出现，“华国之星”从立项伊始，他就参与进来了，经历了两年多的设计、开发、制造，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奋斗拼博，使他不舍也不忍看到“华国之星”的陨落。

这次赴京，一是参加8月份举行的装备现代化领导小组会议，根据他收到的消息，这次会议将对今后的机车车辆装备发展路径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二是探听口风，为“华国之星”的生存和发展寻求出路。

t16次列车的高级软卧包厢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像这种二人间两张床分为上下铺放在一边，另一边有洗手间、沙发和衣柜。之所以没有采用两边各一张单床的方式，是因为这样可以更大的提高乘客的舒适度。

乘客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上铺和下铺没有很大区别，但如果分列两边的话，首先就不能设有洗手间，而且白天都只能坐在床上，没有其他选择。现在这样的设计，喜欢坐床上的可以坐下铺床上，不喜欢的可以坐在舒适度更高的沙发上。

此时包厢里只有赵友亮一人，他选择上铺，看着窗外飞速变幻的场景，怀着满腹心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列车有规律的扎轨声将他唤醒，赵友亮睁眼一看，窗外一片透亮，已经是清晨，车厢里多了一人，睡在下铺。他看了看手表，才七点过一些，这人应该是半夜在伍昌站上来的。

赵友亮准备洗漱一番后到餐车吃点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前路会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没想到睡下铺那人听到一点动静就醒了，睁眼见到赵友亮后，热情的打起招呼来了：“哎呀，赵总工，这么巧呀。”

“你是……”眼前这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戴一幅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看着有些熟悉，但赵友亮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徐少东，在西南交大工作的，在铁科院沈院长那见过一次，不知道您还有印象不？”这个名叫徐少东的人对作为前辈的赵友亮很有礼貌。

“哦哦，想起来了，你是徐少东徐老师，没记错的话，你是搞运行图编制系统的，对吧？”赵友亮记忆力还是可以的，想起确实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两人专业不太一致，徐少东是在高校专门搞教研的，跟他们企业单位搞研发机车装备的还是有些差别，就没特别关注。

徐少东见赵友亮认出了自己，更高兴了，对方可是“华国之星”的技术负责人，“华国之星”作为两年前立项的明星项目，他这个运行图编制系统项目的重要和所能调动的资源都是难以与其相提并论的。

“我准备去吃个早饭，你要多睡一会儿还是要一起去？”既然相逢不如偶遇，赵友亮邀请徐少东一起进餐。

“一起吧，麻烦您等我一会儿。”虽说两人相处还有时间，不过显然饭局上聊起来更有话题，徐少东爬起床，迅速洗漱了一下。

两人去到餐车，人不是很多，就顺着坐，旁边是个年轻小伙子一个人单独坐一桌，赵友亮转身举手呼叫餐车的乘务员点餐。

餐车的乘务员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走路带风，快步过来时旁桌的年轻小伙刚站起来准备离开，一不小心两人撞上了，年轻小伙子手里拿着书摔到徐少东脚下。

“咦？”徐少东俯身把书捡起来，竟然是本计算机英文书籍，就随手一翻，瞄了两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把书还给了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学生模样的小伙子，看了看年轻小伙离去的背影，对赵友亮笑道：“今儿个真的巧了，刚才这随意一翻，竟然就翻到了我研究的东西了。”

“哦？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那小伙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吧，就开始看这么深奥的东西？”赵友亮的兴趣也起来了，他擅长的领域是电气技术，对计算机软件方面并不深入了解，只是上次会面的时候，初步了解到徐少东这个项目也是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徐少东是少壮派的科研人员，要不是那些老一辈实在玩不转所谓的it技术，以徐少东的资历，不一定轮得到他做项目负责人。

“赵总工，不知您是否听闻过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见赵友亮感兴趣，徐少东就更有兴致讲了。

“这个没详细了解过，只知道好像有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之类的。你们的工作跟这能扯上关系？”赵友亮见徐少东调子起得这么高，难免有些讶异。

“确实能沾上点边，运行图的编制跟这里边排行第一的np完全问题有一些关联。”

“np完全问题？”隔行如隔山，赵友亮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