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投井自尽了！

顿时，王府里乱成一团，园子乱作一团，情急之下动用了园里所有人力物力捞救王妃，文烨一脸慌张，不顾众人劝阻亲身下井去救她，天还下着雪，井水必定冰凉刺骨，我这么想着，朝井边走去，吩咐旁人，备好棉被和袄子，天寒地冷，王爷出井必会冷。

我的音调那般平常，彷佛局外人一般，彷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所以，所有的人，都因我的冷静而诧异，更或许，更觉心寒。

他出了井，抱着她的尸体，神情冰寒，彷佛布了一层雪霜。

我站着，用最挺立的身姿站着，柔声开口道，把萧儿留入我房中，是我擅自主张，我无心害姐姐，更不知她会突然投井，我虽无错，但若王爷是要惩罚，我接受便是。

只是，我黯然跪下，此事与谦儿无关，若要赶我走，求王爷善待谦儿。

他跪在她的寒尸旁，满脸愧疚，呼着她的名字，一声声道着对不起，对我的话丝毫不予理会，我呆呆的望着他，第一次见他留了泪。

我的心忽然醒悟，再热烈澎湃的激情与爱，也抵不过发妻十几载相濡以沫的感情。

他再次抬头望我时，我看到了明显昭彰的恨意。

上次离府，还只是恼怒与伤感。

如今，是我，害死了他的妻，他的妃。

来人——！他怒斥着，拍打掉肩头的雪花，毒害小王爷，害死王妃，把这毒妇抓起来！

我戚戚然一笑，凛色道，对于顾红袖来说，京城第一花魁落得了毒妇称号，却不是狐狸媚妇，可笑。

我以为自己会忍住，当真笑出来了，笑的大声，所有人都用看异物的眼神望我，我看到文烨的青筋暴露，已是到了极致。

他走到我身旁，说了一句话，若是萧儿有事，便让你的孩儿陪葬！

我只觉心脏彷佛停跳了，摇着头，你不能，萧儿的毒不是我下的，谦儿也是你的孩子，你不会这么做！

本王就让你看看会还是不会！

他一挥手，有人将谦儿从房中被抱出，他还揉着迷蒙的双眼，那般乖巧轻声喃喃着，娘亲，谦儿还没睡够。。。。。。

话语声，就在望见眼前情景时停住了，小小的脸上全是震惊，他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明白娘亲此刻跪在雪地中，所有的人都凶神恶煞的对着娘亲，特别是，他的爹爹。

娘亲——！

谦儿叫喊着想挣脱禁锢，一张小脸上满是愤怒与绝望。

我流着泪，抓住他的衣角，谦儿并无过错，为何要这么狠心？

吊起来。

他生分冷漠的命令着，三九寒天，大雪纷飞，谦儿被吊到了树下，大声叫嚷着，哭喊着要娘亲。

我扑到在他的脚边，流着泪，你赢了，尹文烨，你只不过让我低头、认错，我错了，是我害死了王妃，我顾红袖，是一届毒妇，放了谦儿，放了他。

他蹲下身，点头，谦儿被放下来。

本王一次次信你，你却一次次亵玩本王的心，本王要惩罚你。

你以为嫁给他就能逃脱本王？跳下悬崖又怎样，本王会让你回来，像现在这样匍匐在本王脚边，求着本王。

本王已不信你了，红梅，绝不信你了，阮红梅，本王会恨你一辈子。

他的怒言在我耳边回荡，我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纵使最后，我也只是替代品。

从见我第一面开始，从赠我红梅图开始，至始至终，我只是代替了另一个人。

我是顾红袖。我高声的，打断他的话，我是京城第一花魁。

喊完，泪水撒在雪地上，他将我狠狠一摔，恨我唤醒了他。

他冷冽着嘴角，寒声道，关入地牢。

若萧儿无事，本王就放了走；若萧儿有事，本王要你们母子陪葬！

他留下一句吩咐，头也不回的出了园子，我看着他伟岸的背影，耳边只能听到雪落与他渐离的脚步声。

当初，不应回来。

谦儿，是娘亲害了你。

本来，应是极为平静的生活，却因娘亲一塌糊涂。

谦儿被关进了柴房，我被打入了地牢。

三日之间，我不吃不喝，任由病魔侵蚀着我的身体。

第三日，我的胸口发闷，肺部生疼，咳出了一口血来。

感觉不到伤痛，却莫名的开心。

死去，是最好的解脱。

****

三日后，太医出了萧儿的房，擦去一脸汗水，笑道，毒已解。

他来到地牢中时，我已奄奄一息。

打开牢门，他吩咐着，你走吧，本王留不得你。

我强忍着伤痛，踩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跨出牢门，咬紧牙，萧儿的毒——不是我下的。

嗯。

他应一声，只留了背影和一句离别的话，谦儿留在王府里。

我的头很重，身子却很轻，我警告自己，不能昏倒，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王府里。

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下，我堂堂正正的跨出了王府大门，一出府门，再也难以坚持，双手扶着墙壁，艰难走了两步，最后再也忍不住，跌倒在雪中，动弹不了。

大雪之日，街上行人极少，我躺在角落里，并无人注意，闭着眼，浑身已冷的毫无知觉。

渐渐的，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雪，渐渐埋落了我半个身体。

娘亲——娘亲——！谁在喊我，是谦儿吗？

谦儿，她已经。。。。。。一个声音，略带哽咽，是尹浩。

娘亲怎么了，大哥，娘亲为何不醒来与谦儿说话，是谦儿不听话，那天喂三弟吃了摘来的野果，爹爹才会惩罚娘亲，谦儿错了，娘亲，你快点醒来，和谦儿说说话。

原来——是谦儿，谦儿连哭带闹的诉说，让我心中明白了几分，当日萧儿中的毒，是谦儿无意犯下的过错。

他留下了谦儿，看来，对谦儿还有一丝情意在的，这样，我便放心去了。

红梅！

有人握住我的手，为我拂落身上的雪花，一遍又一遍，手心很热，却暖不了我冰凉的身子。

你就这么去了，与我之间的约定，一个也未完成。

几滴热泪，滴落在手心里，一双大手在我脸颊处抚摸，想温暖我已冻到发紫的面容。

大哥，娘亲——是不是死了？

尹浩的手，显然一怔，缩回了手，无声的点头。

二弟，大哥带你离开王府。

不！小小的尹谦暗自握紧了拳头，心灵中埋下仇恨的根枝，他要为娘亲报仇！

这里的人，一个也不会原谅，包括，现在这个觊觎娘亲的男人。

大哥，谦儿要留在王府！

这是谦儿为自己选下的人生，尹浩脱下披风，盖到我的身上，谦儿，和娘亲再好好说说话吧，今晚大哥会帮你葬了她。

谦儿的小手掌，放到了我的脸上，抱住我，在我脸上印下一吻。

娘亲皱着眉头，一定是睡的不好。

谦儿来哄娘亲。

他的小手，在我身上，轻柔的拍着，哄着，像平时我哄他睡觉一样，一下，两下，三下。。。。。。

娘亲睡着了吗？他的小手一遍遍抚着我的眉头，强忍着哭声，谦儿、谦儿一定会努力的、好好的活着，谦儿会过的比他们好，谦儿以后一定能保护娘亲。

娘亲——！

终于，大哭出声，我的心酸的痉挛，想哭，却无法呼吸无法流泪，我想，我确实是死了。

尹浩将我的尸体移至王府后门的屋檐下，不再受风雪的侵袭，他站起身，拉走谦儿，红梅，等我送谦儿回府，便好好安葬你。

****

我已没了时间的观念，更不知过了多久，只有意识，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这时，有一只小手拍打着我，掀开我的唇，塞下一粒药丸，又灌了一口水进我喉咙中。

一刻钟功夫，胸口忽的发热，逼迫着我全身让我大口呼吸，我一个回身，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却暖和过来，身上发出了大片虚汗。

二娘，你醒了？

陌生的童声在耳边响起，我低头去望，惊呼，萧儿？

****

你——能讲话了？

我睁大眸子，望着以往一直是痴儿的萧儿，诧异问道，是你救了我？

他灿烂的笑着，萧儿只是没有想讲话的人，才不说话罢了。刚才萧儿去找二哥玩，二哥在屋里哭，不理萧儿，萧儿只好来找二娘了。

萧儿，方才你喂二娘吃的什么，为何能救醒我？

我抓住他的手，迫切的询问，萧儿三岁的面容，眨眨眼回忆道，萧儿昨日救了一个哥哥，他给了萧儿一粒药丸，说可以救命。

我心中不禁感叹，人们眼中的痴儿，竟是比常人孩童心智高出几倍的孩子，三岁的萧儿，救了自己的性命。

我与他身在黑暗处，我缓慢站起身，想偷偷离开，却又因虚弱坐到地上。

二娘，想离开吗？

我点点头，二娘要走，这里不属于我。

他一副恍然的模样，二娘等着。

他一路小跑离开了，又过了片刻，身后拉着一位高大的身影——是尹浩。

红梅！他瞳孔放大看着我，伸手去探我的鼻息，不可思议低喊，果然救活了，果然是！

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他高兴的抓住萧儿的肩膀，萧儿，你所说无假，二娘被你救活了。

萧儿一脸开心，拉住我的手，大哥，萧儿倦了，想在二娘怀里睡。

尹浩伸出手臂，我点点头，他横抱起我，将我安置在京城附近的乡野小屋里，看似是荒废许久的屋子，他随意收拾了，我抱着萧儿躺到床上，哄着萧儿入睡。

****

夜凉如水，萧儿沉睡着，我下床与他一起用了晚膳。

我迟疑着，他。。。。。。知我死讯么？

尹浩抬起头，一丝痛苦爬进眼角，点头，他不敢见你，吩咐我将你好好安葬。

我扯了嘴角，低着头，现在，我却活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会告诉他！他保证着，声音带着决心，我想带你到无人识得的地方，离开京城。

我淡淡望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萧儿呢？

他循我的眼光也望去，思量了一会儿，带他一起吧。

我思量着，点头。

多年前许给你的诺言，如今可算是实现了。

他开心的笑了，从怀中掏出镯子，碧绿的玉镯，我伸出手，他羞赧的为我戴上，这是你忘在园里的东西。

我转着冰凉的镯，淡淡的笑了。

明日我回府准备一切，将谦儿带出来。他盯着我的脸，脸泛红笑了，那眼里饱含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

恩，我柔声道，我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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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抱着萧儿躺在榻上，萧儿睡的沉，尹浩守在身旁，我们三人，守在这小小的榻上相拥而眠。

榻上的两人睡沉稳，我无法入睡。

望着惨淡发白的月光，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勾勒出那个决绝之人的面容。

由死到生，我心中已不再恨他。

他与我，本是不该交缠的命运，却因一张相似的面容与相同的名号纠缠到了一起，折磨了我们二人整整五年。

他的妻，因我而疯傻，自尽。

而如今，他的两个儿子又要因我与他别离。

心中，还是不忍心，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原谅，更没有权利剥夺他的一切。

没有了尹浩与萧儿，尹文烨会痛苦万分。

没有了尹浩与萧儿，我依然如从前。

想到此，我偷偷下了床，穿好衣装，默默的出了门。

顾红袖的名号，从此，便消失在人世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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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出了京城，身上无一分银两，在郊外的野林处游荡了两天两夜，迷失了方向。

命运真是可笑，我又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的故人。

那天，在野林的湖边，我被苏天禄撕烂了衣裳，又一次被强占了身子。

我不反抗，不哭闹，事后，冷静道，苏公子，可否给我一身蔽体的衣裳，我要离开京城。

他笑着，不怀好意。

五年前，你害的苏府落魄，如今，岂能轻易饶了你，本公子就收了你，从此做我的暖房小妾和贴身丫鬟吧。

哈哈哈哈——！得逞的狂笑回荡在野林中，我的心却异常平静。

人生，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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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苏府，为奴为婢，方不再踏出苏府房门，三年后，苏府后院内独自产下苏氏一女，取名苏离，对她始终冷淡，常常责怪嗔骂。

离儿五岁那年，取下手中玉镯赠与当嫁妆，重病而逝。

（红梅傲雪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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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最后一更了，亲们看完就不用等了，因为默很懒，起的晚，明天第一更放在至12点左右。

（后妈默友情提醒：下卷狠虐，读者亲妈们，记得自备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