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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地逃亡列车》第九章 观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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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结束练习pharos就由思拓带路,来到全市最高大楼摩尔111的101层,走进了一家名为lucia的pub里,这家pub颇有点大隐于市的意味,市中心的地段,不见人声鼎沸,反而高处不胜寒,来的都是一些穿着讲究的多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的人士,可以说与这家店冷静正派的作风相符。随着他们四个人的到来,店里的客人开始行注目礼,大卫横眼一扫,整个装潢格调复古,方方正正的格局被分成左右两处空间,左边的设置了银白色的类似雅座的桌椅,墙上挂着幅面巨大的油画,风情浓烈得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月亮与六便士里克兰德笔下的野兽派画作,右边就是吧台,吧台内层就是舞池,有趣的是在木制地板上纵情舞蹈,会发出奇妙的咚咚声,和背景音乐恰巧完美融合。dj位于舞池中央,平静地打着house,每个投入其中的身体都能自由地跟着摇摆起来。

他们四个人围着吧台坐下,调酒师询问了他们的星座,然后胸有成竹地开始调酒,手法流畅文雅,让客人在等候属于自己的鸡尾酒时还能欣赏到艺术般的制作流程。

“狮子,请品尝。”正方形的玻璃杯下垫着红色水晶杯垫,杯里的液体鲜红如血,冰块沉淀其中还带着稀疏的气泡。大卫拿起这杯名为狮子的鸡尾酒,在灯光下了晃晃,轻轻地抿了一口。味蕾一阵复杂的苦涩体验,来不及细细分辨,就回甘了。

“金牛,请品尝。”一锥形高脚杯被推送到士焱眼前,金牛的色彩是醇厚又不失流动感的浅棕,士焱的指间触到杯身,惬意的清凉似乎直接从指尖传送到了嘴里。

“射手,请品尝。”调酒师对着璨介点了点头,示意那杯白色迷雾般的鸡尾酒就是他的。璨介好奇地端详着,酒里好像浸渍着一只穿着白色衣裙的精灵,心想要是把它拎出来,剩下的即是透明的凉白开吧。微微小酌,淡淡的果香,和荔枝酒有点近似,不过比较之下口感冰得多就是了,而且回味出奇的淡,寒意滑过嘴角,反渗而出。璨介喝了一口,出神许久。

“摩羯,请品尝。”调酒师盯着思拓看,思拓拿起他的那杯漂亮的蓝色摩羯,常温下的触感并不会带来意外的刺激。要仔细看杯中物才能发现蓝色系是渐变的,由内到外,由深到浅,给人惊喜,初以为是简单天空,后来才知道是深邃海洋。入口的感受很柔和,有点咸有点苦,但都不过分,一切口感都渐渐中和成一种微甜的尾调。思拓似乎被一种不符心境的平静所抚慰了,满意地笑了笑。

在店内呆了近两个小时,几杯酒下肚之后,毫无酒量的士焱已经醉得胡言乱语,而大卫跳入了舞池呼风唤雨,与平时正经拘束的形象大相径庭,和他们一比,璨介简直画风清奇,他在位子上安静喝着,虽然面红耳热,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一位混血美女路过时正大光明地朝他抛去了媚眼,他看到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思拓!你可真行!”聒噪的士焱忽然把矛头对准思拓,边说话边乱指,似乎想把焦点锁在思拓身上却有些难度。

思拓就坐在他隔壁,见士焱这幅混乱的模样,满心满眼地嘲笑,“这儿呢——你指璨介干嘛?”

“我知道!”士焱转过来对着思拓,他差点没站稳,调整了平衡,定了定神,强调,“看了这两天的报道吗?——我看了,真不知道凭什么到现在——到现在你的名字还是能够和她联系在一起!我真的是太烦了,你到底凭什么?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为她担心难过的人是你吗?——不是,那个笨蛋是我,是我!你?——我看你没有半点在乎她的意思!”

璨介见他吼得有点大声,要不是音乐太吵,可能真会引起围观。他伸手拉士焱,想他重新坐回位子上去,却被士焱甩开,听他喊一声:“别拉我!让我说!”

士焱激动地双颊涨红,他眼里有怒火往外喷射:“现在已经没人替她说话了!我不能和他们一样!我要质问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在你眼里黛莎到底算什么!”

思拓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嘴角下垂,淡然道:“既然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早点说,”

“早说了又怎么样!”

“那我一定离她远远的,省得你在这里跟我耍酒疯。”思拓也有点点醉意,说话不怎么经过思考。

“不需要!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把别人都当傻瓜!你以为我不想让她知道吗?呵!我不是你,我会为她考虑,如果我的心意会对她造成困扰的话,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说!——没错,就是我这么珍惜的一个人,你却一而再地伤害她!”

“我怎么伤害她了啊?你小心点说话。”思拓情绪虽有波动,声音却无力而含糊。

“你还不承认?我知道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况你对她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她动了心也是她活该!现在还出了这么档子事,你当然更要撇清了。可我不瞎!我全都看在眼里,她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你还敢说你没伤过她吗?”

思拓摇着头冷笑出声,他静静地喝了口酒,对着酒保说:“什么叫重色轻友,我算是见识了。”

“你还在装好人,我真的是——”

“你醉了就少说点吧!”璨介也听不下去。

士焱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真心,只知道向利益看齐,跟小昂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句话无疑捏住了思拓的软肋,使他受到强烈的刺激,火气噌噌直冒,他一把揪住士焱的领口,瞪眼发狠道:“给我收回你刚才的话——”

“我哪说错了?”士焱也不示弱,抬起下巴挑衅道。

璨介赶紧上前劝导:“还想上新闻啊!”他试图掰开思拓的手,没想到他是真的急了,费了璨介好大力气才把将两人分开。

“好,跟我提小昂,”思拓冷笑不止,“好啊!真是久违了!”

“哥你别理他,这家伙疯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璨介叹道。

思拓无奈道:“是嘛,可我看他清醒的很,行啊,我没有真心,多亏我没有啊,不然也是要被当作驴肝肺的!”他站在原地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口气,拿起外套径直往外走,很快出了大门。

“哥你去哪!”璨介问道。

“让我静一静!”思拓头也不回地回了他这么一句……

等他消失近半个小时后,璨介想回去了,于是用力拍拍在他旁边的士焱,结果他睡得极沉,看样子除非发生火灾,否则他是不会醒过来了。璨介于是作罢,开始拨打思拓的电话,嘟嘟嘟响了好长时间,本来都以为思拓是不会接了,没想在璨介即将失去耐性挂掉电话的那一刻,竟神奇地通了。

“喂,哥!你走了吗?”

“啊,没呢——”思拓一个人溜到顶楼的夜景瞭望台。

“你在哪?”

“看夜景。”

“夜景?”璨介扭头朝店里四处张望,除了人没有别的风景。

“哇,还真的被我找到公司大厦了。”思拓一个人感慨着,放眼望去,城市就只是建筑物和街道的简单组合。

“你在窗口吗?”璨介捂着手机穿过人群,寻找着有窗口的地方。

“古人说得对啊,高处不胜寒,”思拓趴在观光墙上,“还真的有点冷。”

“还咏诗?”璨介纳闷道,“不是吧,你真受刺激了?”

“怎么?你打过来是想安慰安慰我?”

“你会需要我安慰吗?士焱你还不了解?这家伙一喝酒就惹事,酒醒了压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他的醉话,你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对吧——”

“哇,小子,你也把我想的太坚强了——要是我不在意怎么会跑到顶楼吹风啊?”思拓像是想起什么,嘟哝道,“可惜这里也没风。”

“当然啦,你不坚强谁坚强,思拓哥才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呢!”

“噢,我谢谢你,”思拓毫无感情道,继而又问,“他还在吵吗?”

璨介回答:“早就趴下了。”

“别让他装死,喝了多少让他自己买单。”

“好,我把他摇醒!你过来吧,我想回去了!”

“等会……欸,璨介——”

“呃,你说——”

“110层,这么高,往下掉得多刺激啊!”

“啊?什么……你是在在……楼上?”璨介脚步慌张,走出了酒吧,安抚道:“你等等我,我这就上去。”

“想想都疼。”

“啊?”璨介停住了脚步。

“不过也好,一了百了……”思拓喃喃道。

“哥!快闭嘴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璨介提高了音量。

思拓被吼得一下清醒了过来,问道:“突然这么大声说话干什么……”说完他将的眼睛往立在地上的望远镜挪了过去。

璨介气得胸腔起伏,他对电脑另一头的思拓郑重嘱咐:“我看你也醉得厉害,千万别动!等我上去找你。”

“别——小子,别上来,我没醉,我跟你开玩笑呢!”思拓强调。

“开玩笑!?”璨介吼道,“就算是你,也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一向温顺的璨介不轻易发飙,思拓不由得惭愧,他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我脑子……有点……懵”

“士焱的话你真的很介意吗?”璨介语气又软了下来,他认为思拓的情绪不好的源头在于黛莎,试探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黛莎的事,我看得出来,你明明就很难过。”

“嗯……”思拓糊涂应道,又立马改口,“别提她了,怎么都爱跟我提她,我都自顾不暇了哪里顾得上她。”

听出来他的嗓子十分沙哑。

“那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

思拓握着手机,像握着麦克风,叹道:“欸,我烟瘾犯了……就想抽根烟……”

璨介伸出去准备按电梯的手愣是停在了半空中,

思拓也半响不说话。

“就这样?”

“不然呢。”

“那你等我。”

璨介进了电梯,去往他的所在

思拓问璨介,掉下去会是如何,不是玩笑话。

他确实酒精上脑有点想不开,本来由轻微恐高症的他,跳上看台往下俯瞰,也没觉得有多可怕。大概是因为自己如今困顿的处境,活了二十七年也从没有感觉到如此丧气过,一了百了的想法不断在脑海里盘旋。110层呢,往下坠应该很刺激。可惜了,观景台被一堵玻璃墙包裹得密不透风,想不开也纯粹只能想想。而且这偌大的顶楼观光室竟然空得只剩他一人,没有谁来推他一把,靠他自己,实在没有勇气纵身一跃。可见死亡实在不是一场做走就走的旅行。

不过是一些牢骚话罢了,思拓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刚刚在电话里的话他还是克制了一番,不希望吓着璨介。“我还能逃避咋地,起码也得把后事交代清楚吧……”思拓这么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是他又从看台上跳回地面。

挂了电话,思拓把手机放进大衣的兜里,手也跟着藏了进去,百无聊赖地在望远镜前观摩着这城市,忽然,他看到一个广告牌,是对面的百货大楼的巨型广告海报,灯光打得特别亮,上面的人物正是pharos四人,意气风发,衣角飞扬,宣传的正是他们的演唱会。

思拓一下子把眼睛从望眼镜挪开,淡淡地说了句:“真见鬼。”

听到声后有人走动的声响,思拓忙不迭回头,一看确实是璨介,他还感到些许愧疚,愣了愣才对璨介伸出手。

两人面面相觑,璨介看思拓时眼神复杂,带有些怜悯的意味。

“烟呢——”思拓晃着手问。

“我没有——”璨介答道。

思拓“啧”了一声,丧气地扶额道,“没有你上来干什么?”

“我担心你。”

“用不着,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那么脆弱。”

“是吗?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不好,如果是因为士焱,你现在就下去把他狠狠揍一顿!我不拦你,如果是因为别的事,你更应该告诉我,让我帮你出出主意。”

“哈,”思拓苦笑道,“你这小子真的很难缠!”

“说实话吧,哥你是不是在硬撑,你的嗓子到底怎么样?”璨介抬眼,语气迫切。

思拓立马怔住了,他回避璨介的眼神,两个人再次陷入无声的沉默。

面对如此追问,思拓蹙眉,他思考许久,才正视璨介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也猜到大概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反正迟早,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又是交代!——我们是什么上下级的关系吗?pharos已经成军五年了,可我们还是只配等你的通报吗?——哥,不要让我们这么被动好吗?我也想帮帮你。”

“璨介,”思拓叹了口气,说道,“连你也要逼我吗?”

璨介摇头道:“我只是不想哥独自面对太多,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思拓冷笑了,他说:“不过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呢,是一个别扭的人,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没把你们当自己人看所以有所隐瞒……”

思拓冷不防一句话,伤透璨介的心。

璨介小心翼翼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差不多吧,你没听到士焱的怎么说我的吗?——虽然你们都觉得是我生分了,可这么些年,你们有把我当过自己人吗?在你们眼里,我其实就只是小昂的一个替代品吧,还是残次品的那种,无论我做得再好也比不上他。”

“不是的!我不会拿你们作比较,——没有错,是小昂把我们聚到一块的,没有他也不会有pharos,他如今不在了,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怀念他,可这不能代表你不重要,我们比谁都清楚,那个带领pharos走到现在的人,不是小昂,不是别人而是哥啊!”

“那又怎么样,只不过是那时我刚好出现了而已!——就算我不出现,还会有别的人出现。反正你们缺的只是一个主唱,换谁做不可以呢!”思拓冷冷说完忽地转身,遥望夜空,眼里泛着点点璀璨。

璨介皱眉,有些震惊,他从来不知道思拓有这样的想法,“不是换谁都可以的,是因为哥才可以。”

思拓焦躁地踱步,揉了一把脸,叹道:“算了吧——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一方面是庆幸遇到了你们,我才有机会成为现在的我,可我又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占了谁的位置?——就算你们不说我知道,你们心里永远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小昂,每次站在舞台上或者创作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换做是他他会怎么做呢?他应该还是很耀眼吧,也会不屑我将你们变得一身铜臭,公司,市场,金钱,他总是在反抗,而我却总是妥协……”

他说的是事实,可又不是全部事实,璨介感到悲哀,想说的每个字如鲠在喉。

思拓却异常激动,他说:“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好了,只要努力,就可以把小昂留下的影子抹除,可我错了,你们不可能放下他!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加入,不然现在也不会走投无路,我怎么能一而再地犯错呢?我难道忘了音乐带给我的只有噩梦吗?”思拓说完便闭上眼,他有些动情也有些不甘。

“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们给你太大压力了吗……”璨介忽然明白他的不满多少来自于对自我的苛责。

思拓鼻子发酸,为了克制一时泛滥的情绪,捂着脸又是深呼吸,隔了一会,他清了清嗓子,对璨介说:“行了——我就是发牢骚,醉话不要当真,走了,回去了——”然后迈起步子跨过璨介,手腕却被他一下子拉住,思拓只好停下。

“告诉我,最坏的打算是什么?”璨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安过,思拓的反常在他看来似乎是某种不祥的前兆。所以他只想让思拓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好不致于那么惶恐。

“我还没想好。”思拓确实答不上来,可他实际上已经有了决定。

“没想好?让你为难的原因是巡演吗?”璨介苦笑道。

“一半一半——”思拓低下头,哼出长长一气,问道:“如果我自私一回,你还会不会支持我。”

璨介答不上来,他还读不懂思拓话里的意思,只是说:“无论哥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小子你——对我是真爱了——”为了缓和气氛,思拓戏谑道。

“我相信,只要pharos在一块,没有什么难关是闯不过去的。”璨介强笑道,随后挤出了一个标志笑脸,可是听璨介补充完这句话,思拓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他张着嘴想承诺什么却始终无法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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