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最豪华的饭店德运楼里，李跃亭和陈天寿、陈济仁父子相对而坐。

李跃亭坐定后灿然一笑，“陈伯，对不住，我爹太忙了，他下午临行时，还让我给你道歉。本来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但杭州一个电报过来，他急匆匆地就赶去救急了。”“他还专门嘱咐我点几道您爱吃的菜，比如这道咱绍兴菜梅干菜扣肉，给您赔罪。”

陈天寿笑着说，“你家老爷子李彦明是大忙人，可以说是全绍兴最忙的人之一，他忙，由他去，告诉他，下次吃饭要罚酒三杯。”

“没问题没问题，要不我先替我爹罚酒三杯。”李跃亭说着就作势去倒酒。

陈济仁在一旁呵呵一笑，“要喝也得用大杯，这绍兴花雕，你喝一坛都不会醉。”

李跃亭哈哈一笑，“陈伯，你看济仁这股子认真劲儿，这又不是抓方子看病，不能分毫不差——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陈天寿微微一笑，显得很轻松。

酒过三巡，李跃亭郑重其事地对陈天寿说，“陈伯，选择在这而不是在家里吃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里安静，方便说事儿。”“陈伯，我们两家合作的事，我爹临行前专门让我再问问你”，“这事儿我事先不知道，济仁估计也不知道”。

李跃亭面向陈济仁，“简单说，我爹想引入外国的先进设备，大量生产你们家的致合丸。”

“这是好事儿啊！”陈济仁放下筷子，“爹，为啥事前也不和我说说？”

陈天寿放下筷子，呵呵一笑。“我说跃亭啊，你爹真是有一股子倔劲儿，我都回绝他几次了，这次他还问。”

“这次不一样的，陈伯”，李跃亭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抹抹嘴说，“我爹临行前说了，他这次去杭州，其中的一件事，就是去谈设备的事。如果您同意，这批设备我们就能开始订货。开厂生产，近在眼前。”

陈天寿抿了一口酒，郑重地说，“孩子，我不想让致合丸大面积生产，一来，是信誉的问题。三年前，杭州的周先生，也就是被你们生意人称为杭州首富那位，就曾给提出过建厂共同生产致合丸的事儿。我当时直接回绝了。我说，我们天禄堂，近年没有这个打算。如果那边我回绝了他，这边答应了你们李家，是对周先生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二来，是因为我们自己的作坊生产，已经足够天禄堂用了。你也知道，我们陈家，在致合丸的问题上，不想做第二个回春堂的大神丸，我们赚的钱够用了，不想赚大钱。”

“三来，说到底，我还是对外国那些设备不信任。配方还是那个配方，药材还是那些药材，如果设备不靠谱，生产出来的药，疗效肯定会大打折扣。说句不好听的，这很可能会砸了天禄堂的牌子。”

“我爹说了，我肯定说不动你。还是等他从杭州回来，再找你谈吧。”李跃亭和陈济仁，都显得有些沮丧和无奈。

李跃亭继续说，“再一个问题，是我想到的：我总觉得，前几天济仁遇到的那件事，很是蹊跷。”

陈天寿默然，陈济仁浓眉紧锁，满脸忧虑地问，“我也觉得蹊跷——跃亭，你说说看。”

“我说的不对的地方，陈伯你别见怪”，李跃亭严肃地说，“第一，是这男人死的蹊跷，治病救人我不懂，但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以济仁的现在的水准，他绝对不可能扎死人。”

“这第二呢，是这件事本身很蹊跷。按理说，这男人本是假死，如果他的家眷，确实认为是济仁的责任，应该马上就来闹事，或者让天禄堂救人才对。但奇怪的是，这中间却停留了一天，他们第三天才来闹事。”

“这可以理解，他们第二天找了别的大夫看，那时候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们了。”陈济仁正色道。

“济仁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陈天寿说，“还有别的疑点吗？”

李跃亭也点了点头，接着说，“再一个，王三胖是出了名的讲义气，绝对不会乱说话，但他有个特点，就是出了名的好色。我听人说，他最近频繁地往翠云楼跑，专找最好的姑娘——他一个流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有人故意闹事，这是事实。”陈天寿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但如果没有证据，我们只能算是瞎猜。不管是怀疑谁，得有证据才行”。

李跃亭和陈济仁都点点头。

“陈伯，我觉得，这次阴谋早不来、晚不来，在我们两家商量合作的时候来，这是最大的蹊跷。”李跃亭担忧地说，“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我们两家合作这件事，我和济仁都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这次阴谋，到底和我们两家合作的事有没有关系？”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天寿也皱起了眉头。“我们天禄堂这边，目前仅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爹找我谈，几次都非常谨慎，在天禄堂内部，想来应该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你们商家保守秘密，肯定会像我们保护特效药的药方一样，没有泄露的道理；再说，你们李家，这些年在绍兴和杭州越做越大，肯定有你们的过人之处。所以，你们李家，应该也不会有人将这件事泄露出去。”陈天寿分析说。

“这件事，我和我爹会查清楚”，李跃亭说。“如果查到了吃里扒外的家伙，我爹肯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但这件事，还是给了我们提醒。我们家这边，就不用说了，我和我爹肯定会倍加小心。”李跃亭忧虑地说，“我担心的是济仁这边。有人有预谋的找第一次事，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达目的，他们肯定不会罢休，不会收手。”

“还有就是你和少英的事。以我们对她的了解，她说和你‘比武’定婚姻，她肯定会说到做到。我觉得，如果明天她不找你，后天她肯定会找你。”李跃亭说。

“济仁，你和何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陈天寿忧虑地说。“你们的婚事，必须得提上日程了，回头我让你娘，去何府先问问少英她娘，看她们家是什么态度。”

“实在不行，我只能改天约一下何老爷，商量一下这件事——最好是能在今年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陈济仁正色道，“何小姐做别的什么、说别的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但她一而再地诋毁中医，还拿婚姻大事说事儿，形同儿戏，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济仁，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不想因为何小姐的事被羁绊。”陈天寿仁爱地对自己的儿子说，“何小姐虽然对中医有一些偏见，但总的来说，她还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李跃亭呵呵一笑说，“这一点，我很赞同陈伯的说法。我觉得，济仁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商量着和何小姐比试。我听东华说，少英可是他们留学时班级里的高材生。几乎所有的教授都对她刮目相看，赞誉有加。”

“我觉得，你如果在这次比武中赢不了她的话，她是不可能答应和你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