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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舞传奇》第10章 考校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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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宁又在梦里。

红月西移。一声轻微的脆响,数十枚魂珠陡暗,巨大的祭坛缓缓下沉,片刻便已没顶。

“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咚咚”的脚步乱响,还有一个女子急促的声音反反复复在说。

啊,真的来不及了。今日是去太医院就任的日子。青宁从梦中惊醒,天光已微微亮。

这一日晴明无云,落雪树的花苞又大了些。映着日光,已有几分灿灿的乳色光华。

青宁立在树边看了一会,只见银蜂窝边的小银蜂纷纷散开,一只铜钱般硕大的银蜂缓缓飞了出来。

这是这窝银蜂的蜂后,身体要比普通的银蜂大三倍有余。平时不大出门的,想瞻仰一回它的芳容并不容易。

蜂后飞得不快,但姿势极尽优美。它绕着几株落雪树飞了一圈,身体划过一道优美的弧,仿佛女皇出巡。飞了一回,便缓缓飞回到窝里,视青宁如无物。

“没良心的。”青宁跺跺有些发木的脚,轻声嘀咕:“南越的护国圣女也没你这般派头。”

的确,恒河大陆诸大国中,唯有南越国历来重用女官。南越的护国圣女,大约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女子。

太医院地处西周皇城西首,花树掩映,青墙红瓦。林鸿璧办事极为周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在太医院门口招呼青宁。

梁鸿璧先领了青宁递了就任文书,再去面见院判。在门口被一个女官拦了下来:“易院判在晨询,两位稍候。”

梁鸿璧苦笑了一下:“哦,晨询呢。”

青宁奇道:“何谓晨询?”

梁鸿璧解释了一番。原来,太医院院判易云华定下规矩,每日清晨,自右院判以下医官要接受院判不定期“晨询”,多考核一些医学典籍,辨证医理,若答得不佳,便要罚俸,或罚立一刻钟。

青宁瞧了眼四周,果然有三个美貌的女医垂头丧气的立在过廊边,白皙漂亮的脸上愁容不展。

其中一个小声道:“晨询越来越难了,今日问的是《黄帝内经》中的一句,‘余闻九针于夫子,而行之于百姓,百姓之血气,各不同形,或神动而气先针行;或气与针相逢;或针已出,气独行;或数刺乃知;或发针而气逆;或数刺病益剧。凡此六者,各不同形,愿闻其方’,岐伯是怎么答的?我明明背过的呀,我怎么一丁点也不记得了?”

另一个道:“我也考的是《行针篇》,我记得我是答对了呀,不知怎的又被罚了。”

第三个道:“这个我知道,我听到了,‘故其神不能先行也’,说你少了一个‘也’。”

“啊……”第二个女医捶胸顿足。

几个姑娘正嘀嘀咕咕间,一个女医官踱了过来,语声颇为威严:“苏医士,李医士,江医官,罚立期间,须立稳,平视,不可交头接耳。”

又转向林鸿璧,面无表情的道:“林医士请先自便。”

而后转向青宁,神色淡淡的道:“梁副掌事,易院判请你进去。”

青宁便向林鸿璧道了谢,随那女医官进了院判所在的灵枢院。进了正堂,方见一个女官背对着大门坐在案前,唯留下一个削瘦的背影。

女官便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青宁便上前施了一礼:“司药局新任副掌使梁青宁参见院判。”

等了片刻,女官的背影却依旧岿然不动。

青宁只得又说了一遍:“司药局新任副掌使梁青宁参见院判。”

又等了片刻,女官才缓缓转过身来,注目凝视了青宁片刻,嘴角慢慢的浮出了一缕奇异的笑容:“好,果然,又是个美人。”

青宁愣了愣,再想起灵枢院门外回廊立着的几个美貌女医,心中不禁浮起了疑云。这话委实不好答。

好在易云华旋即负着手立起来,问道:“听说你是梁思为的女儿?”

青宁道:“是。”

易云华点点头,问道:“梁姑娘既任了司药局副使,一言一行,所学所知,便不能丢了太医院的脸面。不知梁副使可能完整背诵太医院院训?”

这位易院判,原来喜爱听人背书。若说到背书,恰好,正是青宁所长。

于是她答道:“神圣岂能在,调方最近情。存诚慎药性,仁术尽平生。”

据说,这是先帝在召见当时的太医院院判黄石时赠他的四句诗,黄院判后来便将这四句诗当作了太医院院训,令人刻在太医院门前的牌匾之上。

易云华颇有些意外,便又问道:“余闻方士,或以脑髓为脏,或以肠胃为脏,或以为腑。敢问更相反,皆自谓是,不知其道,愿闻其说。”

这是《黄帝内经》“五藏别论篇”中的句子,俱是青宁自幼背熟的。只是医术博大精深,首重实用。如今院判大人每日考核太医院诸位医官医士,抽背医童所念之书,或有深意?

青宁便答道:“脑、髓、骨、脉、胆、女子胞,此六者,地气之所生也。皆脏于阴而象于地,故藏而不泻,名曰奇恒之府。夫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气之所生也,其气象天,故泻而不藏。此受五藏浊气,名曰传化之府,此不能久留,输泻者也。魄门亦为五脏使,水谷不得久藏。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所以然者,水谷入口则胃实而肠虚,食下则肠实而胃虚。故曰实而不满,满而不实也。”

易云华想了一想,又问了些别的医书典籍,青宁均能熟背如流。

易云华便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缕笑容:“你很好,跟那些狐媚子不同,没有丢令尊的脸面。”

青宁听的莫名其妙,心道:院判大人这是何意?这是太医院,女医们自然皆是凭医术吃饭,怎又扯上了狐媚子?

“须记得,在这太医院里,首重做人,医术皆是末技。人做得好了,医术自然是好的。”易云华又道。

青宁只得点头称是。

“你去罢。过几日晨询我还要考你。你的药典背的不错,过些时日,每日便过来帮我考核那帮狐媚子。不合格的,皆要站在灵枢院门口供人瞻仰,好让她们学学如何做人。”

青宁应了声“是”,施了一礼,退下了。

梁鸿璧已跟青宁指认过司药局所在,青宁没费多少工夫,便已至司药局门口。刚进了门,便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医风一般冲过来,把一个物事一把塞在青宁手上,口里喊道:“借光!借光!”又风一般的跑开了。

青宁瞠目结舌,低头一看,这“物事”原来是个几个月大小的婴儿,光着身子,刚拉了一身黄白之物,正伸胳膊蹬脚哇哇大哭。

片刻后,那女医又冲过来,帮这婴儿洗洗擦擦,套上小衣裳。

青宁不明所以的帮她忙了一阵,方四处打量了一下,大为困惑:这是……司药局?

她又去门口看了看牌匾。没错,这的确是司药局,但是……

首先,这里根本没什么药。青宁翻了翻,只见几个破烂的柜子里,胡乱塞了些半夏、当归之类的寻常药,且品质极差,不少已经霉烂了。

其次,这里没有人。除了这个忙着带孙子的女医,四处空荡荡、乱糟糟的,根本没瞧见其他人。

这时,有个瓜子脸的俏丽姑娘匆匆进门来,见了青宁,面上倒是露出些喜色:“是新来的梁副掌使到了!我刚刚还盼着呢!”

这少女倒是喜气,说起话来咭咭呱呱的,倒是很快将这司药局的情况说的明白清楚。

原来这司药局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五十多岁的女医,魏婶。因儿媳妇吵架回了娘家,孙子无人带,所以每日总是带着孙子过来。还有一个便是这姑娘,叫玲珑,今年刚刚进来。如今青宁来了,便是三个。

至于司药局究竟职能如何,玲珑说,是很忙的。譬如,刚刚她帮何医士打下手,弄了半天才归。马上还要去帮周医士碾药,下午要帮楚医官抄录药方。

青宁听的十分奇怪:“从前祝掌使在的时候呢?”

魏婶接话道:“祝掌使在的时候便如此啊。后来,有回沈副院判令祝掌使辨药,祝掌使去得慢了些,沈院判便口出恶言,易掌使便气得告假了。这司药局啊,就是帮他们干杂活的。干得好了,都是他们的功劳。干得不好,便是咱们的错!”魏婶说罢,又接着哄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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