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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寒烟迟》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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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北街是一处繁华的地方。

不论是百戏楼还是歌满楼,又或是名字奇怪的酒楼,日日是人满为患,大部分时候都需要提前定位,否则就只能朝后排了。

且不必说,价钱一定是贵极了。

苏玉辞坐在二楼正向门口的看台里,周围着红色的飞鹤纱帘,前方半遮,边角坠着白色的珍珠,她身侧放着一张正方形的小桌,其上搁着几碟子糕点水果,还有一茶水二瓷杯,杯中盛着茶水。

看台外两侧各站两侍女,目光炯炯有神,站姿如松,一眼看去颇像卫兵石像。

她伸手捏着一块梅露糕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待她吃完,等的人也来了。

笑了笑,外边的侍女掀开了帘子,一个容貌气质皆为上乘的嫩粉衣裙的少女严谨的走了进来,先朝她行礼:“长安郡主午安。”

苏玉辞伸手支着侧颊,微微歪头看她:“江小姐,坐。”

她便过去坐在另一边的空靠椅上落落大方的坐着,丝毫没有以往那种随意活泼之态。

甚至,她都已经想了不下十钟被刁难的场景。

可是,等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发生。

楼下中央的戏台片刻宁静后便开唱了,唱戏的是当今非常受追捧的戏子银蝶,眉目如画,眼角传情,嘴里唱的是名为《半季春》的含蓄艳曲,讲的,是一个异域舞娘的风流史。

天色渐渐暗了,楼外街中的红灯黄盏陆续亮起,温暖了人的目光。

曲子还没停,听曲的人却各个如痴如醉,面色红润。

江寒嫣抿着嘴内心有些疑惑为何这郡主喊自己来听艳曲,难道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可是她也算是老江湖了,想当年她画了衣服犹抱琵琶半遮衣的男子还被江溯流教训了一顿,所以现在丝毫不觉羞耻。

一曲毕,银蝶行礼优雅的下了台,苏玉辞扭头看向江寒嫣眯眼笑着:“今日一见,我倒觉得江小姐果然是配得上灵动活泼四字。怎么,这曲子好听吗?”

江寒嫣也看向她:“艳而不俗,音调婉转,的确是好曲。”

可她心底不喜欢。

哪知苏玉辞伸手拿起椅子上挂的一个袋子,看着沉甸甸的,一打开,竟然全都是白闪闪的珍珠。

她说:“曲子虽好,可总不是女子唱的,银蝶虽然红火,可毕竟还是个男子心,我倒不觉得他唱的有多艳。”

江寒嫣眨着眼目视珍珠又转向她,苏玉辞惬意轻笑:“我呀,想听一曲不一样的戏,所以,等会儿要是有的话,这袋珍珠便赏赐与他,你觉得如何?”

真壕。

江寒嫣目光赞同:“我觉得可以。”

对方愉悦的笑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惊了她一跳,只听苏玉辞低声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江寒嫣诚恳:“郡主说便是。”

她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眉眼温和:“我想请江小姐帮我画一副奇怪美人卷,一共是六人。”

“啊?”

对于她的疑惑,苏玉辞收回手静然:“奇怪美人,也就是奇怪志上的妖怪了,比如鲛人兽人之类的那些传说里的东西。”

“这个的话,需要一些时间,这几天我是没时间画了,因为三天后我有事情,所以还请郡主等待一段时间了。”

江寒嫣如实回答,但没想到这郡主竟只是想要让她帮忙画画而已。

不过她也是个奇怪的人啊,喜欢那些怪奇生物,实在是令人费解。

她忍不住又问一句:“郡主要这画做什么?”

苏玉辞也不恼,风轻云淡的陈述:“哦,我那弟弟马上就到生辰了,他喜欢这些,我便投其所好了,说到底,这皇城里也就江小姐你画美人是顶级好的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爱好罢了。”

江寒嫣谦虚。

一阵寒暄过去后,她们也算是亲近了一些。

苏玉辞虽为郡主,身份金贵,可从她的一些话里也知道了她父母亲的重男轻女,以及她这个人的性格,的确是像赵婷婷她们说的那样好相处又不摆架子。

而且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幼稚天真,莫名的让人觉得想要保护对方。

那袋珍珠最后赏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初次上台的小戏子,长的伶俐乖巧,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唱的曲子叫《醉花人》,故事朴素,说了一个底层爬上来的男子和官家小姐的爱情故事,但,最后是以悲剧结尾的。

“小姐上吊死了,男人权势滔天却兀自孤独,这个故事虽然看着唏嘘,但也不防有事实。”

苏玉辞支着脑袋望着下面渐渐喧闹起来的看客,目光悠远又不真实,可她又笑起来,指着再次上台了的银蝶道:“你看这人,成天想着如何攀附权势,却也不想想自己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攀附上了,那下场又会是如何。”

没想苏玉辞只比她大三岁而已,话语间却这么老成,江寒嫣不禁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

那台上巧笑嫣然的束发美男子眼中是灼灼的光,扫过台下为他疯狂的男女,嘴角边是得意的暗笑,这就是当红戏子银蝶。

人如其名。

天色渐晚,楼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的散了。

她们二人身份摆在这里,自然不可能彻夜逗留此处,于是相继下楼拜别,然后各自上了自家马车远去。

回到王府时,正门已经关了,侍女小肆看着自己主子冷漠的眼神,愤愤不平的攥了攥手,对车夫说:“走吧,去后门。”

马车转而去了后门,车铃慢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脆耳。

下车靠近后门,苏玉辞慢悠悠的抬起眼睛看向那里,随后一愣,隔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上前来到后门前,对门里提着一盏暖黄色四角灯欣然而立的少年问道:“你在等我?”

少年一身素竹色的长衣,外面着薄袍,手持一盏灯,整个人像是陷在一团暖洋洋的光团里。

他侧身让苏玉辞进来,轻轻的咳嗖了一声,点头:“嗯,不然管家就要关上这后门了。”

这少年便是她的庶弟苏惟言,从小体弱多病,性子也比较温软。

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灯提着,看了小肆一眼,对方点头转身去马车里拿出一个披风给他盖上:“二公子莫要着凉了。”

“谢谢。”

苏惟言抿嘴腼腆的笑了笑。

随后,他们一路无言,不久便来到了苏玉辞的院子外,她朝其他三个侍女示意:“你们先进去收拾准备,小肆和我一起送二公子回去。”

语罢不等苏惟言拒绝就先一步朝他住的地方走去,一边道:“二弟你身体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事情了,我可不想你因为我落了什么病,明白吗?”

苏惟言微笑:“嗯,我明白了。”

到了他的院子前,苏玉辞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肩膀,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一个人,总是要小心再小心一些的,黑夜里,还是得靠自己点灯。”

夜已深,皇城灯灭人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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