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4）

商陵游注意到连翘阴沉的面色，“你们在聊什么？”

连翘淡淡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反倒是dv，他尴尬地笑了笑，“没聊什么，那个，我要出去拍第一场戏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话音未落，dv随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古代服装，将休息室腾出给商陵游夫妇，自己则跑去卫生间换装。

连翘不说话，商陵游倒也沉得住气，他走过去捏着旋转座椅椅背，反手一转，座椅就正对着他，他长臂一收，座椅直直向他滑来，他在连翘正对面坐下，扯了扯领带，眉目一挑，沉声说：“看着我，小尾巴。”

哼。连翘傲娇地别过脑袋，躲过商陵游灼热的视线，可偏偏是这样，她更觉得不甘。明明是自己有理，此刻却显得像是她理亏。

沉寂许久，终于，连翘顶不住了。

她妥协，“我一直以为你是半吊子cv，谁知道你深藏不露。”

连翘的口吻中多少有点怨念。

谁知，商陵游轻笑一声，他拉开被解的领带，左手绕过连翘上方，宽长的黑白格子领带松垮地搭在她脖间，双手稍稍一用力，连翘向前倾，额头与他相抵着，温热的气息彼此交融。

“原来是为这件事生闷气，我不说，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商陵游话音一顿，他慢慢地抬起头，浅浅的呼吸尽数喷在连翘额上，惊得连翘的双睫扑闪扑闪着，倏地，她听见他说——

我的秘密。

他的秘密？

是什么？

他、竟然还有秘密！

“什么秘密？”

下一秒，带着湿度的双唇印在她额头上，略微冰凉，连翘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商陵游的唇从连翘额头离开，他揽住了连翘，用柔得几乎让人沉醉的语气说：“不想让你知道，当初我是因你而入圈。”

“因我入圈？”

“嗯。因为你，我在大二那年申请辅修了播音与主持专业。”商陵游平静地说着。

而连翘在听闻“大二那年”时，迅速地在脑袋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六年前。

六年前？

“杏花沟？”

“嗯。”商陵游宠溺地摸了摸连翘的发心，“我一直记得一幕，你站在小山坡上，身后是如云霞般绯红的杏花林，你微笑着对同伴说，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优秀的cv，将你所写的游记用温柔的嗓音念出来。”

“……你怎么会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你笑起来，眉眼一弯，像是夜空中高悬的皎洁小月牙，令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可是，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陌生人一句话而会有所改变的人啊。”

“嗯，我不是那种人。但是……”商陵游轻轻摩挲着连翘的发丝，说：“我一旦认定一个人，这辈子，都会惦念在心中。”

诶？

eq反射弧稍长的连翘转了一个弯，“难道你那时就对我有所企图？”

商陵游但笑不语。

连翘权当他是默认了。

“那你怎么会入网配圈？”

“我需要一个台阶，立于高处，这样，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如果我看见的不是你呢？”如果不是你，而是别人呢？

“只会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足够优秀。”足以与你相配。

连翘：“……”

————

之后，连翘才知道，商陵游是真的真的很优秀。

他们站在导演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演员，明明是寒冬季节，他们只穿了单薄的衣衫，却要强颜欢笑。

连翘很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

直到——

“卡，秦璐，你过来一下。”导演对不远处的女演员喊了一声，只见秦璐嫣然走过来。

“导演，怎么了？”

“你刚才表现出的情感太差，就算我们后期请人配音，可你表情戏不足，到时候会分分钟令观众出戏。”

秦璐是四小花旦之一，她一年前凭借偶像剧《青橙》中傻白甜女主许青橙一角而火，她人长相属于清纯甜美型，用黑粉的话来说就是花瓶女，没有演技。

被导演当众训斥，秦璐有点下不来台，她掐了掐手心抑制住火气，面上挂着虚假的笑意，“导演，我下次会注意调整的。”

“这个不是能一下子就调整好的，你先告诉我，在演出之前，这场戏中出现的台词你读了多少遍，做到烂熟于心了吗？”

“不低于十遍。”

“呵，十遍？”导演语气顿时变得尖锐起来，他说：“从剧本发给你的经纪人到今天，已经有近三个月时间，你第一场戏的台词只读了十遍？！你能领悟角色的情感才真是见鬼呢。”

导演的表情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秦璐的脸色亦是难看，她本就冻得瑟瑟发抖，被如此一训斥，她脸上忽白忽红。

突然，导演转过头对商陵游说，“商先生，我想知道你们cv在配音之前会读多少遍剧本呢？”

“别人我不清楚，但我自己，至少品读百遍。”

百遍？！

在场之人都惊诧地盯着商陵游看，当然，连翘也不除外。

秦璐闻言，她的火气骤然爆发出来，她高昂着头，对上商陵游的视线，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口吻很冲，“品读百遍？呵，说得倒是轻巧，你欺负我不懂你们配音的事吗？后期配音时，你们这些所谓的cv可是拿着剧本对着话筒收音的，哪里需要记台词！”

商陵游不怒反笑，“既然秦小姐不相信，那商某献丑了。”他又问导演说，“导演，我先去与dv交流一下，稍后我们现配。”

现配？

导演瞪圆了眼睛，万分诧异地盯着商陵游，“商先生，你确定？”

“千真万确。”说完，商陵游捏了捏连翘的手心，“你坐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连翘点点头。

一刻钟之后，商陵游走回来，他对导演说，“导演，借你的话筒一用。”

导演递出自己的话筒。

“刚与dv商定之后，决定现配一场剧本中第二十三场戏中，左相因被皇帝所疑心而心情沉郁，深夜坐在庭院中独自喝闷酒时所言。dv，我准备好了，你呢？”

dv对着他们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商陵游点点头，他看着已经入戏的dv坐在湖心的凉亭中为自己斟满酒杯，畅饮之后，摔掉酒杯，举起酒壶直接灌入口中，有风吹拂而过，从壶中倒出的酒呈弧线，被吹散洒在他衣领上，擦干溢出口中的酒，dv张了张嘴。

从话筒里，传来商陵游低沉醇厚的声音，他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道理，我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却看得不通透……嗝，我若有异心，会……会在你被太后派出的人暗杀时不顾性命出手相救吗？

你不懂我……不懂我啊……”

很简短的一段话，却包含了无数复杂的感情，如不得志、遗憾、心灰意冷、埋怨。

dv突然从亭子里走过来，对已经痴呆的众人眨了眨眼，“我表演得还行吗？”

众人：……

“你们不会没看吧？”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其实，他们自商陵游一出声，就被他清冽的声音所吸引，尤其是他将左相的不得志、遗憾、心灰意冷、埋怨的情感拿捏得很到位，就连中间的那个“嗝”都打得恰到好处。

最先鼓掌的是编剧，之后是导演他们，如雷般的掌声惊醒了出神的连翘，她方才如梦初醒。

这是连翘第一次看商陵游现配，她为之惊叹，原来，他是真的真的很优秀。

优秀到……她对他的爱，好像更深、更浓了点呢。

秦璐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但她并不打算低头，她讥讽一笑，“呵呵，就算台词背得这么熟又怎么样，只能是个不入流的cv。”

连翘气不过，反驳道：“谁告诉你cv不入流？你有本事发微博将这句话重复一遍吗？”

“我当然敢！”

“那你发。”连翘这么一激，秦璐果真上当，她严厉地命令助理将她手机拿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将原话发了出去，还得意地扬了扬手机，“你看，我发了。”

连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胸大无脑的花瓶戏子。”

“你骂谁呢？！”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其余人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围观，导演与编剧几次三番想要制止，却被商陵游一个手势制止了，dv亦是对着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别插手。

“我告诉你，我既然能守住四小花旦的名号，能成功拿下这个剧的女主之角，我上面有人，你惹了我，小心他的配音工作饭碗不保！”秦璐指了指商陵游，在凶神恶煞地发狠话。

“哦……上面有人。”连翘咬重了“上面”这两个字的发音，说得很有深意，在场的不少人都秒懂。

商陵游扶额，这个小尾巴，又开黄腔了。

dv却乐了，他没想到这个大嫂还是个活宝。

“你！”恼羞成怒的秦璐扬手想要甩连翘巴掌，却轻巧地被后者拦住，连翘不费吹灰之力地捏着她的手腕，眉头一挑，“在你扇我巴掌之前，我先问你三个问题，问完之后你还想扇我的话，我就松手，任由你扇，怎么样？”

秦璐眼底闪过诧异，但她很快就镇定，冷哼一声，答应了下来。

连翘双手环抱在胸前，“第一个问题，《浮生若梦》这部剧的投资公司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