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的变故，使得在场所有人均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叶小七掩唇：“咳咳！”

默默咳嗽两声后，果然有人已然反应过来。

“怎么是明捕头？”

“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明捕头认识凶手？”

周遭乡亲窃窃私语，却唯有木椅上祝青烟神色有些病态的白外，一切如常。

“明捕头？”身后，黄朔之缓缓上前，站在祝青烟身侧，“明捕头穿成这般模样是何意？”

明卿目光自黄朔之身上一扫而过，依旧固执放在祝青烟身上：“祝姑娘还未回答我，今夜，凶手是否这般行刺与你。”

一旁，叶小七同样密切关注着祝青烟的表情。

却见祝青烟抬眸，再无之前的或是羞涩或是胆怯，只是正面回视明卿：“是。”

明卿瞳孔紧缩，手中长剑却无半点收回的打算：“祝姑娘对自己也会这般狠心吗？”他平静反问。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再次哗然。

叶小七面色复杂看向明卿，她总觉这个男人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带着些许不忍。

“明捕头这是何意？怎能空口污人清白？”祝青烟依旧坐在木椅上，动也未动，面色平静道。

明卿眸底暗下，目光自祝青烟面上下移，移动到剑尖处：“祝姑娘，若我一剑刺下，那么伤口理应竖向才对，敢问祝姑娘身前伤口是横向还是竖向？”

一席话，祝青烟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众人目光均都朝剑尖处望，的确，若他人行刺，岂会绕了手腕横剑刺去？

唯有自伤，伤口处方才因手握力气而形成横向伤疤。

“明捕头是在怀疑我吗？”祝青烟逃避了明卿的问题，在周围人眼中，她分明是心虚之举。

“并非怀疑你，”明卿紧盯着她，“而是揭穿你。”

话音落下，他侧头朝门外颔首，却见几名穿着捕快服装的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进正厅，正厅瞬时变得有些拥挤。

“祝姑娘可知，这里面躺着的是谁？”明卿收了长剑，缓步行至祝青烟身前。

祝青烟的眼底终于有了一次战栗，苍白着脸却没说一句话。

“传闻祝姑娘四年前为奸人所害，流落到杏花村，每日饥不果腹，最终黄宅管家黄仁贵见祝姑娘为人可怜，将你收留在黄宅，虽非荣华，却也待你不薄。”

明卿说这句话时，目光始终紧盯着祝青烟：“至于祝姑娘，对黄仁贵自然也是感激在心。但我不曾想到，祝姑娘竟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

什么？

叶小七震惊看向明卿，她怎么也没想到杀死管家的竟然是祝青烟？环视一周，果然见到一众懵懂脸，她心情缓和一些。

“明捕头可真会说笑，”祝青烟垂眸笑了笑，“管家是我的恩人，我穷极一生报答都来不及，怎会……害了他？”说到后来，她的语气微凝。

明卿目光越发深邃：“你的确对管家有感激之意，”他轻道，“所以，我想，你杀死管家的时候，落下的那滴泪，理应是真心实意的。”

祝青烟猛地抬首：“你说什么？”

“祝姑娘在杀死管家之时，的确消灭了大多数证据，”明卿望着她，“可是，许是你心焦，管家额头上有一滴水，你并未在意。”

“不过一滴水而已，更何况如今天气潮湿……且那滴水又在何处？”祝青烟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明捕头难不成要告诉我，那滴水在历经八日后，依旧保存完好？”

“那滴水已经消失，”明卿突然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叶小七，“祝姑娘可知，水消失便消失了，而泪，却不一定！”

祝青烟坐在原处，没有言语。

“管家的尸身无人收殓，额角处一道泪痕，火光下看更为明显一些，祝姑娘可敢与明某一同查看？”说到后来，明卿语气已近凌厉。

祝青烟眼底似有不可置信之意，抬眼望着明卿坚决之色，整个人脸色越发苍白：“明捕头只因一滴泪就说我是凶手，可否太过武断？”

“自然还有别的证据，”明卿语气渐缓，“见到管家尸身之日，他的嘴大张，初时所有人均以为他是恐惧所至，却还有一种可能，是震惊，杀害他者，是他无法想象之人。”

“且在被凶手所杀之时，管家身体无任何反抗迹象，证明凶手是他熟悉之人，还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祝姑娘，你可知，你走之后，管家并未气绝？且你并未销毁全部证据！”

祝青烟美目圆睁，怔怔望着明卿。

“管家的房中土地上，有一处鞋印，被拂去了大半，土里还夹杂着血迹斑斑，而管家左手指甲中尽是泥土，想来应是管家拂去那唯一的证据，可因为他被人剜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才会留下唯一一点后跟鞋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一旦对比会发现，那是女子所穿之鞋！”

“祝姑娘，一个人，在濒死之际都在保护着你，你还有何话要说？”

明卿的语气，说道后来，唯余低沉与平静。

周围人均都静下来，望着这一系列的变化。

祝青烟身形晃了晃，面颊越发较弱。

“青烟，”她身边的黄朔之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格外温柔，“身体不舒服？”

祝青烟呆了呆，偏头望向身侧男人，脸色竟平和了许多，她紧绷了一下表情：“如果真的如同明捕头所说，我是这些案件的凶手，那么……我为什么要杀死待我极好的管家呢？你们已经抓了黄一金，我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这席话，分明是要否认明卿方才所说的一切。

一旁，叶小七注意到，明卿眼底的亮光似乎暗了暗，像是……失望。

心中蓦然一酸，她上前：“祝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开棺验证一……”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我从未说过你是这些案件的凶手，”明卿语调已近冰凉，“我只说，你是杀害管家的凶手！”

祝青烟神情微凝。

“你要动机是吗？”明卿接着道，“管家是在你我之前发现的黄大富的尸体，他定然看到了些重要证据，才会被灭口，至于祝姑娘……你杀死管家也好，伪造被刺杀的假象也罢，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帮助真正的凶手脱身！”

叶小七诧异，她没想到真正的凶手还未现身。

“明捕头的意思是，我一直是凶手的帮凶吗？”祝青烟缓缓站起身，苍白着脸问道。

明卿望着她：“发现黄大富尸体那日，寻常女子早已同叶姑娘一般被惊到，可祝姑娘反而一贯从容，甚至还要众人前往下厅饮茶。”

被点名的叶小七一脸莫名：“喂！”寻常女子？她招谁惹谁了？

明卿看她一眼，继续道：“且那日，最晚到下厅的人，正是祝姑娘！想来，祝姑娘也是发现了什么吧。”

“对啊！”叶小七猛地睁大眼睛，“那日我本被尸体吓呆，行动有些迟缓，便晚下去了一会儿，倒是祝姑娘在我身后……”

刚刚还不承认自己是寻常女子的叶小七，默默承认了自己被吓呆的事实。

祝青烟表情一变：“我……身为黄宅下人，自然要等客人全部下厅后才离开……”

“祝姑娘确定是因为身份原因，不是因为想把包裹着黄大富右手伤口的丝绸素帕收起来？”明卿犀利问道。

“什么素帕？”叶小七好奇问道。

“我最初见到黄大富尸体时，黄大富被砍掉右手的伤口被人用一块丝绸素帕包裹了起来。”明卿随意解释了一句，而后转头看向黄朔之，“当时，黄二少爷与我一同看见的。”

黄朔之神情微顿，继而勾唇浅笑，“的确如此。”

“那素帕是谁的？”叶小七迟疑。

“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明卿眯了眯眼睛，“黄大富一介糙人，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黄一金为人莽撞，据下人所言，他向来觉得素帕是女人所用之物，很是瞧不起。唯有身体虚弱的黄家二少爷时常备着。”

黄朔之？叶小七看向他，他依旧淡淡笑着，听罢，竟然真的拿出素帕掩唇清咳一声：“一块素帕，又能证明什么呢？”

“黄朔之，黄大富去世当晚，我曾问过你在哪儿，你说，你从未出现在黄大富身边，那么，你的东西为何又出现在他身上？”明卿直接反问。

“所以明捕头是在怀疑我了吗？”黄朔之的声音带着些喑哑：“且不说我身子虚弱如动手，单单那日明捕头未曾仔细查看那素帕，怎的这般确信素帕是我的？”

“我的确未曾仔细看过素帕，”明卿颔首承认，“可黄二少爷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人，在我们所有人之前，都见过黄大富的尸体。”

他们到达现场之后，黄大富的右手已经消失，而砍断他右手的人……

“进去——”门口，几个捕快架着一人走了进来。

中间那人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却还是让人一眼认出。

黄家大少爷黄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