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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劫》第七章 本来应相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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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上,班主任叫了两组同学,每组各四个,上黑板听写生字,剩下的同学在下面写。听写生字完了后,班主任叫了苏思暾和文君尧上去更正错别字。

苏思暾没有怎么学习近期的生字,心里有些发虚,硬着头皮上去挨个看四人写的字。别的都改正好了,只有弑虐的弑字,记不起来有没有打断腿,拿着粉笔反手描花样似的摸索着描。

文君尧改好了回座位上了,班主任这时回过头来看结果,正好看见这一幕,“看看,看看,不会写了就说,不要反手拿着粉笔装样子。”

苏思暾吐了吐舌头傻笑,笑完后决定给这个字打断腿。

班主任收回她手里的粉笔,叫她回到座位上,问全班同学:“有没有写错的?”

“没有!”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有没有改错的?”班主任这样说,大多数人一听就有些不确定了,还有稀疏几声说没错。

后来班主任指着‘弑’字叫仔细看,苏思暾这时已经翻开课本了,在全班同学都没说话的情况下,只好小小声儿的道,“‘弑’字写错了”。

班主任听见了,就问她:“哪里错了?”

“没有打断腿!”苏思暾心虚的说。

“知道没有还这样写?”

“......”苏思暾无语,没看书前我也不知道它断没有断腿啊。

文君尧改的都全对了。两个人同桌,老师们要是说成绩85分或者90分以上的站起来,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都会一起站起来。老师提问别人回答错了,也会叫他俩起来更正。要是老师说没及格的站起来,他两必定一起坐着,没有背过课文的同学站起来,他两也一起坐着。

有一次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站起来了,他两个一起坐着。

周围同学林立,有种密集感,苏思暾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或坐或立的一致性。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大约是我和你都优秀,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苏思暾和季言凝是快三年的朋友,但是她俩个总是有意无意的比较高低,友谊中夹杂着竞争,并不那么纯粹。

而对于文君尧,这个年级第一,按理说更有种竞争的感觉,但是心底真实的想法却是,文君尧拿到好成绩,很为他高兴。

一天数学课上,老师走进教室就来了句:“把数学册子拿出来,翻到练习八,我检查检查!”

苏思暾他们这一组已经换到了第一组,靠着窗边。所以老师很快检查完了他两的册子,继续往后走。直到倒数第二排,发现有同学没有做,“为什么不做,是留着让我做么?”

听着数学老师和那几个同学在沟通,苏思暾无聊的拿着胶带玩,把粘着字的废胶带缠在脖子上。

不注意被文君尧抓住另一头使劲一拽,苏思暾脖子上被勒紧,“呕!”的一声,结果全班同学都看向这里。

不用想也知道老师也看向这里,苏思暾赶紧底下头,偷偷地瞥了眼文君尧,发现他在偷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听见老师又在说话,看着老师不注意就啪的一掌拍在文君尧背上,然后装作无辜的样子翻册子。这声音自然是引得全班,包括老师在内的集体瞩目。

过了好一会儿,苏思暾回头看,发现老师还在看着他们这边,赶紧回头装认真。

这时候苏思暾和文君尧已经完全混熟了,经常一起打打闹闹。

春季三四月份的时候,就时常会有沙尘暴。那些站在外面的同学回来上课的时候,灰头土脸,说是只有两个眼珠子在转也不为过。

往往这时候,苏思暾就想笑,但是觉得这样不好,有死死忍住,要笑不笑的表情总是十分诡异。

宿舍里和苏思暾关系稍微好的一些女生就会托她打热水,热水的开放时间是中午12点到12点半,过时不候。

有时候他们都站在老师门口背书,碰见那种很长的文言文,季言凝也是要去站的。

这时候苏思暾提两三个热水瓶,甚至还要多排一次队,才能把拜托给她的水壶打完。

虽然苏思暾在她们眼里是个有些清高不好相处的人,但是叫她帮忙她都帮。甚至是值日这样的忙,苏思暾也乐意帮。

这也不是说苏思暾爱值日什么的,而是往往值日生打扫卫生的时候,另外的同学在做早操或者午操。苏思暾最讨厌的就是体育了,当然也不喜欢做操,所以都答应的很爽快。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有点小骄傲,有点小任性,每天过得很欢快。

春日将尽,一天比一天热,热的人心里都冒火。中午下课后,苏思暾打算溜出学校去吃凉皮,学校里的食堂中还没有开始卖。

原先三班的同学前十名中有一名女生叫陶书茜的,是季言凝的表妹,通过季言凝这架友谊的桥梁,很快和苏思暾无话不说。

陶书茜并不住校,她的家正好背靠着学校的操场,与学校公用一堵墙,墙上开了个小门,通过那道门,穿过陶书茜家的院子,可以出去外面街上。

不过她家和学校商量,那道门里拴着一只凶猛的狼狗,防止同学们逃学。

陶书茜经常邀请苏思暾去她家,还让她喂了几次那只狗。以后苏思暾一个人推开小门进去,那只狗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搭理她,这就为苏思暾开了一条捷径。

初二时,只是偶尔出去买些东西,到了初三后半学期,她逃课十有八九都是借这条道。

今天苏思暾就和陶书茜打了招呼,偷偷的走了这道门。出去吃了顿凉皮,还买了雪糕吃。逛了会儿街,大概13点的时候,苏思暾心情很好的穿过那条小门进了操场。偌大的操场正中,羽毛球网柱下靠着一名女生,正好是三班的,拿着课本背书,不用近前看,就猜到是语文课本。

这会儿中午的阳光简直呈90度直射,火辣辣的要把个人烤出油来。这女生也不知道是惩罚自己呢,还是‘沐浴阳光’。听说她的入学成绩是年级14名,入学后由于背不过课文,被班主任打傻了。

苏思暾表示怀疑,就这智商,还要挨打才能傻么?大约是怨天尤人吧。等走近了,才发现她灰头土脸,疲惫沧桑,闭着眼睛,嘴里却咕咕囔囔的。

正在苏思暾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说梦话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在背课文啊!”苏思暾只能打招呼。

“苏思暾啊,你能不能盯着我背课文?我下午要去班主任那里背,不知道能不能过?”她眼睛瞬间亮了,十分期待的将苏思暾望着。

苏思暾本来想走开的,太阳刺眼的要命,哪有心情在大太阳底下磨蹭。可一来是她的模样让苏思暾同情,二来自己刚做了坏事儿,心虚着,只能接过她的书,“背哪一篇?”

“21课,游褒禅山记!”

“......”苏思暾瞬间低头翻书,将眼中的惊诧遮掩,我的神啊,你可怎么办呢,都上27课了,你21课还没有背完。

苏思暾翻到21课,“背吧!”

“游褒禅山记王安石”

“......然后呢?”苏思暾等了半天没见下一句,只好抬头问。

“一紧张就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被太阳晒红的脸更红,额角在冒汗,羞赧且紧张的看着苏思暾。

“......”苏思暾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我还是再背背吧!”她看苏思暾的表情难以言喻,挫败的就伸手要拿回书。

“你不要紧张,我又不是班主任,你不会背我也不会说你呀!就算是班主任吧,他又不能吃了你,我看你们见了班主任就像老鼠见了猫,光顾着害怕了,哪里还能记得起课文?”苏思暾没有还书给她,只是无奈的道。

“就是这样啊,我自己见了班主任就不由自主的害怕,什么办法也没有!再说了你一背错,班主任就又打又骂......”

“好吧,在我这里不用怕,你就大胆的背吧,不会的我提醒你!”苏思暾看她都要讲哭了,果断打断她发埋怨。

“嗯,谢谢你啊,那,开头一句是什么来着?”

“.....褒禅山又称为华山”苏思暾用翻译过来的白话文提醒。

“褒禅山......”

“我去!”苏思暾又等了会儿,只能暗骂一句,仍旧低着头遮掩自己的所有情绪,有气无力的道:“褒禅山亦谓之华山”。

“哦,哦!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嗯,图,嗯,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而卒葬之;以故,以故......”

这一刻,苏思暾终于理解班主任为什么会常常大发雷霆,对班主任报以十二分的同情。这课文背的结结巴巴,增增减减也就算了,还颠三倒四,第二段的提前跑第一段了。

苏思暾开始还提醒错了,后面就沉默,她也想看看这位同学能把这篇文章背成什么样,能不能把作家王安石给气的穿越到现代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苏思暾勉强听完,给她指出几个错误并解释后,打算走人。

然而她一脸懵相,可怜巴巴的把苏思暾望着,“怎么办?错了这么多,在班主任面前肯定背不过。班主任已经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说我今天背不完就收拾书包回家去吧!”

“原来你还知道你这样是背不过的!”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苏思暾终究打算帮她一帮。

暗自叹了口气,将她的语文课本合起来,放在地上坐下来,蹲的腿麻。“你看,班主任常说要背一片课文,就要理解其内容,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根据你的表现,我看出来完全是死记硬背。”

“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好吧,我们就拿王安石的这篇游记来说。你出去游玩了,回来要写一篇游记,要是你,你怎么写?肯定是时间人物地点,然后你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就是说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再来一番感慨,比如说这个地方风景真美啊,我下次还来啊,或者我玩的很高兴啊什么的。那,王安石的这篇文章也是这样的,他约了他两个朋友和两个弟弟去游了华山,在作者那个年代称之为褒禅山,他回来之后呢,就写了这篇游记。你脑海里就想象这样一幅游玩的画面!”

“想象不来!”

“......电视剧总看过吧,你就想,有这样一集古装剧,五个书生去爬华山,这其中就有作家王安石,爬完了山之后,他回来就在书房里写了一篇游记,叫做游褒禅山记。他开篇就写了游玩的地点是褒禅山,这个褒禅山呢,又叫做华山,这个华山呢,它就在陕西省华阴县,离咱们这里很近的。你就想象成他们在爬咱们学校对面那座山,高大险峻。这古人呢,这个命名什么的都讲究出处。褒禅山亦谓之华山,这座山为什么叫褒禅山呢,因为唐代有个叫做慧褒的和尚曾经住在这里,为什么叫做华山呢,因为路上倒着的一块碑文上面模模糊糊的写着‘花山’今天叫做华山呢,盖音谬也,都是读音上的错误啊。你就想啊,这群游人登山先看见了一座禅院,这个禅院呢就是那个慧褒和尚生前住的地方和死后葬的地方。继续往前走,距离那个禅院向东五里的地方呢,有个华山洞,再往前走100步呢,就看见刚才说的那个石碑倒在路上。这第一段就完了,第二段呢,作者继续走,吧啦吧啦。走到这个后洞越来越深的时候,作者一行人中有个人懒得不想走了,但是他没有直接说不想走了,他说:‘不出,火且尽。’再不出去,这个火把就要灭了,于是这一群人就退出来了。作者这时候就说了一下他们退出时的情况,走了有多深了,火把还能支撑啊,体力还够啊什么的,意思就是他们后悔没有再继续往前走,那么这第二段就完了,接着第三段就写他后悔的感慨啊,吧啦吧啦,第四段呢又对那倒地的石碑感慨了一番啊,第五段交代了同行的人物,第六段交代了这文是‘我’自己写的,写在哪年哪月。”苏思暾一口气说完,正在喘口气。

“你好厉害啊!”

“这篇文本来就这么简单,你要是哪里卡住了,你就想啊,作家王安石这一群人现在到底走到那里了呢?自己就可以提醒自己。understand?”‘understand’是班主任的口头禅,班里的同学都学,苏思暾也不例外。

“好像,好像有点懂了。”

“简直,简直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怪不得班主任时常说:‘这里是学校,养老院在对面,不要让家长搞错了’。榆木不开窍,顽石不变通,我口干舌燥的讲的如此通俗易懂了,你才有点儿懂......”苏思暾在心里用白话文和文言文两种文体将对面的同学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还算平静,敷衍道:“懂了就好,你就按我讲的这个思路再背几遍吧,我先走了。”

站起来把她的语文课本塞给她,不容她再说话,转身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今天,苏思暾对人类智商的下限有了全新的认识,真是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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