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自由摄影师。23岁。”池砚川云淡风轻地讲出，语气里有坦然和自信。这样的自信是源自于他对于自己能力的认可，以及他人的认可。

“23岁？”薛天惊讶地说。在他的印象里，二十三岁的小伙子该是有股虎劲儿的。萝卜头似的冲劲。

郭铮凑过脸来看池砚川，说：“比我还小欸。”

字幕：大家庭最小弟弟，确定！

乔桥有些惊讶，宋溪也是。她那些二十三四的弟弟们都还在皮，还在闹。倒少有像池砚川这样的，看上去至少成熟稳重多了。宋溪想。她比他大了得四岁左右。

怪不得会担心没有人选啊。果然还是小孩子。

李梓茉笑闹着说：“怪不得一看就觉得好亲近。像是学长呢。”

宋溪现在看李梓茉河池砚川，有股子看小孩恋爱追逐戏的感觉。她倒是越看越觉得两个人蛮搭，年龄相似，长相也配对。李梓茉是个看上去就很甜的女孩。现下听到李梓茉说出这种话，宋溪暗觉有戏。

哪知道池砚川扯了下嘴角，说：“我当时在纽约读书。”

言下之意就是，别乱叫什么学长。

这小破孩。宋溪在桌子下拿脚踢了下池砚川的小腿，换来池砚川惊讶地抬眸。宋溪给他使了个颜色，池砚川心里瘪嘴，当没看见。

宋溪哪里都好，就是长年累月的照顾人，见到弟弟，就完全不会把对方放入考虑范畴了。还把他往外推。池砚川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个综艺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啊？但他对着摄像机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闷着刨了口饭。

大家的身份和年龄也在一一揭示中。

薛天是游戏制作公司的老板，刚满30不久了。郭铮比她小点，27，广告行业从业者。李梓茉刚大学毕业，开了个网红淘宝店。宋溪想，这也对得起她那张脸。挺好。乔桥是公司管理层，算是在座年龄最大的，29了。

“溪姐是干嘛的呀。”李梓茉问。

众人都在猜测时，池砚川突然说：“做纹身的。”

“真的假的？”

郭铮突然想起：“之前你们认识，是不是就是？”

李梓茉反应过来：“不行啊，这算作弊啊作弊！”

池砚川耸耸肩，看向宋溪，问：“我猜对了吗？”

这小子。

宋溪无奈地点头，说：“是。我开了家纹身店。对面那家伙，几天前正好来过。”

对面那家伙。

池砚川清咳一声，手虚握成拳遮掩自己嘴角的笑意。

“那多少岁呢？”李梓茉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总感觉是姐姐啊。我说的是气质什么的！”

宋溪坦然接受自己的年龄，比起李梓茉来，她的确算是年龄大了。

“二十七。”池砚川说。

宋溪有些惊讶，看向他。池砚川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么准？”宋溪问。

池砚川轻笑声：“猜对了？”

宋溪颔首。

“那姐姐，明天和我约会吧。”池砚川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后，说。他看向宋溪，表现得很镇定。刚才几个人，已经有人提出了约会请求。尽管知道剩下两个男孩不会和他争抢，但池砚川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郭铮拿胳膊肘撞他：“喂，也太直接了吧！”

池砚川一本正经：“规则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倒也没错啊。

乔桥瞟了眼宋溪，她面色如常，说好。

但只有宋溪自己知道，那一瞬间，她找不到停拍的心跳了。不过怎么看，也只是小男孩在游戏里的求胜欲罢了。她很快冷静下来。

于是郭铮也不甘示弱，想向乔桥提出请求，哪知道他刚刚是猜李梓茉猜最准的一个。弄巧成拙，他也不能落了李梓茉的脸面，他朝着李梓茉提出请求。于是明天的约会就定了下来。

乔桥和薛天。郭铮和李梓茉。再加一个池砚川与宋溪。

饭后，由于池砚川和宋溪没参与做饭，两个人这下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宋溪以池砚川手腕还有纹身为由，拒绝了他来沾水的请求。于是池砚川只好站在一边，给宋溪递碗。

“姐姐。”池砚川叫她。声音明明很清冷，却又夹杂着某种示弱似的引人怜爱。

宋溪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也听到自己回答：“怎么了？”

“明天想去哪？”池砚川递出盘子，宋溪从另外一端接住。她把盘子放在水下冲洗，直到泡沫裹挟着油渍。

宋溪想擦手，池砚川转身扯了张厨房用纸，宋溪接过，说了声谢谢，很客气。

“你想去哪儿？”宋溪反问，把用掉的纸揉成团投掷进垃圾桶里，“刚回国吗是？”

池砚川点头。

“那交给我吧。”宋溪自然地就像是要带久未见的老友出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尝试的？”

池砚川抿嘴，摇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溪，但眼神却又不具备压迫力。“你决定就好。”

宋溪挑眉，说：“放心吧。”

其余几人在客厅看电视，李梓茉问他们：“洗完了吗？要过来看吗？”

宋溪回头说好，又对池砚川说，走吧。池砚川像条听话的大型犬，跟在她的身后。

节目其实有点无聊。宋溪对电视节目的乐趣仅限于小学那阵看情深深雨蒙蒙或者还珠格格，初中那会看快乐大本营和天天向上。到了后面，就再也没关注过了。有了电脑，她基本每天都在网上冲浪。

她不是好学生。快中考的时候迷上了游戏，快高考的那年又迷上了画画。她喜欢线条和色彩，喜欢那种在白纸上宣泄情绪或者想法的快感。她几乎是靠直觉在作画，索性天赋不差。

艺考那段时间，宋溪几乎没有一天是睡了好觉的。在画室画，回家也画，就连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光线阴影。

徒有天赋是不会胜利的。她落后了很多，所以要比别人勤奋很多。清华当然是考不上的，宋溪就没指望过。她当时那点文化成绩，估摸着别人状元的零头都凑不齐。宋溪那阵还挺后悔自当初没好好学的，也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自己的喜欢的事物。

她爸妈本来打算送她出国，但宋溪没兴趣。拼了命上了个还说得过去的美院，大学四年里改变了很多。

于是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一早说要做纹身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同意，除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哲学教授，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对她总是有些无限的包容。当学徒那段时间也累，好在学到了东西。在她开店的第一天，她的妈妈，是她的第一个客户。

这个中年女人，在左肩刻上了她小时候幼儿园随手涂画的全家福。笔触很稚嫩，但是宋溪文得很小心翼翼。她知道这都是妈妈的爱。

她爸走得早，宋溪拼了命想快点长大赚钱，就是为了能够保护妈妈。索性她现在名声闯了出去，几千块一小时，这还是机器刺的价格。手扎当然不一样。宋溪给娱乐圈许多大牌文过身，不过这得感谢秦家姐弟，自从秦晗进娱乐圈当编剧以后，她总能忽悠过来两三个人来她这文身。

不过，宋溪想起秦家那个追求了她妈半辈子都还没把她妈拿下的秦叔叔，忍不住叹惋。就连秦家姐弟都说，追人得一心一意。秦叔叔倒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风流货，老跟别的女人勾肩搭背上杂志，怪不得她妈不同意。

秦叔叔就比她妈小，当初追人追得惊天动地，就连秦晗都说，这下真要成姐妹，哪知道转头就跟别的女人登上了企业家绯闻界面，她妈没给气死，尽管秦晗找她说，他爸那是被算计，但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两家这么多年来，还是老样子。自打宋溪开始赚钱，她妈就乐得清闲了。偶尔去学校上上课，不上课的时候呢，就去做个spa练个瑜伽，顺带躲躲秦叔叔偶尔的骚扰。

宋溪倒觉得她妈乐在其中。不过看了这么多年，她也挺累了。这也是她为何从来不会和年纪小的男孩恋爱的原因。

是他太有偏见了。总觉得他们没有定性，还太年轻。

宋溪瞥了眼坐在她身边，半个身子都瘫在沙发上的池砚川。他似乎困了，在嘈杂的电视声中居然闭上双眼沉沉入睡了。

和周围格格不入，却又似乎怡然自得。

他的睫毛好长啊。宋溪看着他眼下的那一片阴影，想着。沉睡的时候像个精致的洋娃娃，无公害，纯天然。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宋溪立刻转过头看向电视，憋住笑声，担心把他吵醒。

明天要去哪里约会呢？

宋溪摩挲着指尖，想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