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只手紧张地抓住她，“当歌你没事吧！”她扯断目光，反手拉住姜蓠，摇摇头。

“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这里用的是摆渡荷，若是不习惯容易摔到水里的……”姜蓠满脸通红，急着解释，当歌连忙紧了紧她的手，放柔语气道：“是我自己没站好，要是怪你，可不就是我不讲道理了？”

姜蓠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说：“玉子堂并非常人随意出入的地方，必要的保护不能缺，顾而总是有些折腾人的小东西。”当歌点点头，才发现刚刚扶了她一把的少年已经盛叶而去。

两人脚下的荷叶开始移动，当歌心中有些不解，问道：“姜蓠，玉子堂只有这一个入口吗？”姜蓠这才看到前面的少年，于是对她笑着说，“入口众多，但进入结界后，要先过翡林湖，才能进入堂内。”翡林湖？听来竟像匪临……当歌撇嘴一笑，取名字的前辈倒真是有趣。

“刚刚若不是云千扬扶你一把，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云千扬？当歌又朝少年投去一瞥。

“掉进去也没关系，不过就是……去泽湖中一游嘛。”当歌看这湖水清澈，随口道。

姜蓠扑哧一声笑出来，“掉进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喏――”当歌低头一看，水面上忽地浮出几条五颜六色，古灵精怪的小鱼精，其中一条还对着当歌龇牙咧嘴。“这些小鱼精调皮着呢，它们能通人意，要是判断出对方图谋不轨，就会去惊动师父们；但要是学子失足落入水中……也免不了被它们戏弄一番。”

看姜蓠哭笑不得的表情，当歌忍俊不禁，便想用脚尖去逗逗那小鱼精。姜蓠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拉扯之间，当歌忽觉脚尖刺痛，她皱着眉头往下看，一只小鱼精不知何时从湖中跳了出来，死死咬住当歌的鞋。当歌连忙甩脚，姜蓠吓得死死拉住她，两人身形不稳，直直载入水中，“扑通——”

摆渡荷在湖面泛起悠悠水波，远处若隐若现的八角阁楼檐角垂铃，风过，铃音缠绵。

云千扬一袭白裳，行姿从容，往林间走去。岸上桃开正盛，风起花散，落得他满肩残红；岸上三三两两少年，或信步交谈，或倚树静坐，本该是一幅绝世画卷——只是，众人纷纷向泽临湖中投来好奇的目光。

两个漆黑的脑袋在湖中上下浮动，一边大笑，一边狂咳，还接二连三喊出几声救命来。弟子们纷纷笑着摇头，湖中小鱼精又作怪了。云千扬听见声响，投来一瞥——竟又是她？他微微一摇头，本打算走开，两人却笑得更凄厉，众人纷纷掩耳，他眉头一皱，送出一股灵力去。

当歌和姜蓠趴在摆渡荷上，全无力气。姜蓠幽幽吐出几个字来：“我修为太低，根本摆脱不了这些小鱼精的……”

当歌嘿嘿一笑，从袖子中逮出一条小鱼精来，“真的……好痒。”两人对视一眼，又气力不足地发出几声惊世骇俗的笑声来。

行至岸边，姜蓠赖在摆渡荷上，脸色通红，道：“当歌，先帮我寻件干衣服来。”当歌看向她，姜蓠穿的是束身的白色练功服，被水一浸，湿答答地贴在她的身上，几近透明。

当歌轻咳一声，低声道：“不怕。”她开始解外衣，姜蓠大吃一惊，急忙按住她的手，当歌道：“你不带路，我上哪找去？况且……也不能让你在这躺着。”她拥住姜蓠，用宽大的袍子笼住二人，神色淡然地上了岸。

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姜蓠紧紧靠在当歌的身侧，将头低得不能再低，脸上酌红一片。

当歌一本正经，眼神清亮，一一回以礼貌的微笑，就差行上一礼了。姜蓠偷偷看她，唇角溢出憋不住的笑。

两人便以这样的奇姿从众人的注视之中不紧不慢地离开，行至林木茂密处。当歌看到房屋星星点点散布在其间。

姜蓠缩在她身侧细细道：“我那屋恰巧缺着一个人，甄姨怕你尚不习惯，于是安排你先到我那屋住下，待到日后，你若是嫌两人拥挤，再挪到其他屋子便是。”

当歌促狭地看她一眼，“哪会嫌拥挤呀！就是怕你嫌我是个大麻烦……”“不会不会！”姜蓠直起身子忙道，又有些害羞地说：“就当给我作个伴也好。”当歌轻笑一声，道：“你可别学西山娘娘又把我给赶出玉子堂。”姜蓠坚定地摇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当歌心中一暖。

玉子堂的弟子之中，王族世家比比皆是，堂主为照顾家境贫寒者，特意要求众弟子衣食住行需严格按照堂中规矩来。

因此屋里收拾得十分齐整，却也不见奢侈贵重的摆件，只是案几上插着几枝新摘的桃花。两人换上干净的衣衫，当歌行李不多，收拾不久，便已安置妥当。

“甄姨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当歌，轩辕辰他们还等着我们呢。”当歌闻言，拉住姜蓠，“不太好吧，虽然我很是想尝尝你们如此垂涎的美食，但也不能初来乍到就麻烦甄姨……”声音越说越小，姜蓠调皮地一笑，“甄姨为人随和，喜欢热闹，和弟子向来是打成一片的，多一个你她可是求之不得呢！”

当歌反倒一愣，本以为这位掌管玉子堂衣食住行的甄姨是个不苟言笑，小心谨慎的人，毕竟偌大个玉子堂，其中关系利害又是错综复杂……

“好啦！走吧走吧……”姜蓠牵起当歌，手心柔软却气力十足。

一路上听着大家甄姨甄姨地叫，等真要见她时，原本生性胆大的当歌此刻却有些紧张，大家都喜爱的甄姨会不会独独不喜爱她？

她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西山娘娘都夸我做得一手好白菜汤，光靠这个——她自信地笑了笑，也不怕没东西和甄姨交流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当歌瞧见嫩绿新叶间炊烟袅袅，顺着烟子往下，一个不大的庭院映入眼帘。屋顶苔藓青绿，房檐水珠滴滴答答，汇入门前弯弯曲曲的溪水，竟生出几分寻常人家的温暖气息。

半掩的门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笑得像个狐狸的轩辕辰瞅着她们二人，当歌也眯着眼睛笑起来。

突然听见哎哟一声，两人还来不及伸手搀扶，轩辕辰已经一下子跌在地上了。门后冒出一个清秀的姑娘，叉着腰，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正是西珩的胞妹西玥。她抬头带着三分不悦瞥了一眼当歌，随即扭头进了屋。

当歌正莫名其妙，突然一声爽朗的“来啦？”冲破屋子向她飞来，当歌带上西山娘娘最喜爱的笑容乖巧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高高瘦瘦，半挽袖角的女人探出头来。她的笑意突然凝在脸上，一双眼睛里全然是难以置信，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当歌心一沉，尴尬地僵在原地。女人却突然小心翼翼地朝着当歌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底慢慢酝出泪水来。

当歌心中疑惑，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抱入怀中。她背脊一僵，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消瘦陌生的怀抱里感到久违的温暖，于是慢慢放松下来，也伸出手来轻轻搂住她。

“快抬起头来，让甄姨好好看看你！”当歌猛然抬头，这是甄姨？这竟是甄姨！甄姨细细打量她一番，开口竟带上三分哽咽，“真像，真像……”

当歌心中一颤，抬头对上甄姨的眼睛。这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细细的皱纹在她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却也让她的眼角眉梢笼上一层慈祥；她的眸子里全然没有陌生，有的只是一个长者的慈爱和宠溺……当歌鼻头一酸，嚅嚅着喊了一句甄姨。

甄姨手中一紧，眼眶泛红，就要落下泪来。她一边拍打着当歌的背脊，一边喃喃：“好孩子，你受苦了。”两人拥抱良久，甄姨突然抽了一下鼻子，破涕为笑，说：“看看我，一把年纪了，还是改不了……”随即又细细往她脸上打量，当歌虽不知缘由，也莫名地感觉耳根微微一热，碍于人多，也没吭声，只是笑着，笑得脸都僵了。

旁人纷纷默默看着，就连对当歌颇有敌意的西玥也只是带着几分好奇，站在一旁。

甄姨笑起来，絮絮叨叨道：“刚刚轩辕辰一直嚷嚷要带新弟子过来，我还想着什么样的人儿能让他那么紧张！”

她笑看着当歌，爱怜地抚过她的头发，又转过头去，似是漫不经心般看了一眼轩辕辰，后者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众人纷纷看向轩辕辰，他一跺脚，道：“看我干嘛！还不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