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块大块地团聚起来，遮蔽了大气原有的颜色。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暗淡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形成几乎不存在的光斑，勉强照亮了一座顶部残破的哨塔和以其为中心蔓延开来的营寨。哨塔上，用木板搭起的简易工事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平台。麻布、棉花和兽皮被粘附在木板上，起到了很好的防水和缓冲作用。

多斯，一个散塔林会的瞭望员，因为有远视眼而被安排在哨塔上工作，正靠在一块斜搭着的木板上小憩。突然，他感觉有人猛地推了他一下。他立刻醒了过来，并打心底感到惶恐不安。

他努力睁大眼睛。可是，若有若无的困意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弥留，像潮水一样，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的心灵防线。他并不是完全清醒，要是有人这个时候考校他，他肯定回答不出来。

这不能完全怪他。他休息得不够充分。毕竟他只是一名散塔林会的普通成员，前天晚上被秘密征召，昨天坐了大半天的船，然后在夜里到了一个隐蔽的矿坑里睡下。今天一大早，他又要跟随大部队一路急行军赶过来。在袭击完哨塔之后，因为无能的兽人损失惨重，他们这些散塔林会的底层人士就得要参加营寨的建设并分担更多的警戒工作。这些都造成了他的困意，但都不能成为他抱怨的理由。他不敢也不能抱怨。“黑色之手”是一位残酷的神灵，祂一向讨厌抱怨的人。

刚才他和旁边的同事支了一句，如果听到有人来就提前提醒他，好伪装成他一直恪尽职守的样子。现在他还没能斩断梦的尾巴。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希望来的不是他的上司。

“多斯，是你吗，怎么回事？你居然在这么关键的岗位上迷糊犯困！看来，我上次赦免你的决定是错误的。我还是太仁慈了。唉——”

可惜，来的就是他的上司，总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话的蓬佩奥，一个喜欢苛责虐待自己的下属的疯子。蓬佩奥经常逢迎领导的爱好并曲解其指令，比如，把口头惩罚一下多斯变成口头处死多斯这样。多斯特别不喜欢侍奉这位。但在邪恶组织里做事，有了普通人没有的舒适生活（注1），总是要做好缺胳膊断腿掉脑袋的准备。所以，多斯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抬起头来，假装认真地扫视着远方的地平线。蓬佩奥已经安静了。至少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他还不能动手。多斯看到了溢目的绿色。没有边际的林海和白色的天际线相交。在某个鬼地方，一只鹫马在树冠层飞来飞去，忽地不见了。那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野生的。林地里，各种各样的草食动物在进行日常的活动。这幅画面很不错。多斯的字典里没有美这个词，但依然可以说他是会欣赏美的。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个不和谐的小黑点。那很明显是军队，敌人的军队。“大人。”他扭过头，斟酌了一下对方的表情，说道。

“哦，该死的小家伙，你想说什么？”

“可能有敌人。我看到了很多小黑点。”

“是吗？那么，你也看到了吗？告诉他方位，现在再看一眼。”蓬佩奥对另一个瞭望员指示道。在关键的事情上他可不会任由怪癖发作。不过，也只有要为组织战斗的时候他是一个合格的上司。

多斯来到同事身边，指了一下那个方位，“就是那里，那只鹫马下面”。

“哪儿……哦，多斯说的没错，有很多小黑点。”

“可以数清楚有多少个吗？五六十还是一百多？”蓬佩奥是知道高石堡的驻军情况的。三年前他们安插了几个间谍过去，直到最近才动用，所以他们很成功地获得了情报而没有被发现。

“恐怕——不止……单看视觉效果，和我们昨天与兽人雇佣军汇合的时候差不多。我是说，从漠口山脉上远远看去的兽人营地。也就是……将近五百人。恐怕他们调来了很大的兵力。”

“怎么回事？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类士兵？我得承认我老了，你们帮我想一想。”

“我看到了新军的盾旗，就是那边那个小方块，他们来自福恩拉或者俞拉斯。”多斯的同事知道些什么。

“怎么可能？我们是在泰斯亚马（注2）秘密聚集的。那个据点想必你们以前从未听说过。难道他们也在近期秘密修建了据点？”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三人旁边冒出来。

他们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做好防御姿态。定睛一看，竟是一名穿着黑袍的天法师（skymage）。看清来人，蓬佩奥带头躬身行礼。

“大人，我以为，他们不可能有秘密据点，也不屑这么做。我上个星期才和鹏查接过头，这一年来福恩拉的男人没有异常消失，俞拉斯也没有。”

“哦，上个星期，情报已经迟了。我觉得奇怪的正是那边的人口，怎么回事？虽然我知道布罗斯塔格（注3）那个连躲起来都不会的蠢货早就死了，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影响力还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男丁会响应征召。等等——蓬佩奥，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所以说那么多人可能是用来恐吓我们的幻术——他们真是肆无忌惮！要不是用不了预言法术……”蓬佩奥板起面孔，“义愤填膺”。

“够了！别再提这件事！”天法师有些生气，因为预言法术是施法者保持全局掌控力的必要条件，“我刚才说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可能解放了奴隶。月之海南方至少有一万只奴隶。我们对这里的统治是建立在恐怖和暴力之上的，布罗斯塔格的儿子是个懦弱伪善的傻瓜，为了保全自己，背叛我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总之，你们做得很好，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敌人就在附近，可以避免被偷袭。继续观察，有其他异常情况就来报告。”为了节省时间，天法师直接在半圆形平台的边缘向下一跳。一匹鹫马默契地接住了他。然后他绕着哨塔盘旋了一圈降落到了地面。

蓬佩奥拍了拍多斯的肩膀，“小家伙，你立功了。”

说真的，多斯对这一反常态的行为感到恶心。但他还是作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兴奋地说，“是的，大人。”

注1：散塔林会一向以装备极佳，供给充足闻名。至少成员的武器和甲胄都是同级别里面较高端的魔法装备。散塔林会的法师（或者天法师，这是个进阶职业）则会被减价（甚至免费，如果贡献突出）发放其需要的卷轴。

因为散塔林会把控了好几条商路，殖民地众多，一般只要没有遭遇变故，他们的粮食、肉类、蔬菜水果的补给非常充足，新人的潜在对象很广。散塔林会的成员大多是受组织供养而生活优渥的亡命之徒。他们已经满足了普通的物质欲望。

注2：泰瑟亚马要塞（tethyamarfortress），一座位于谷地西部的散塔林会要塞，位于埃诺奥克沙漠边缘。

注3：布罗斯塔格·拉米希尔（buorstaghlammythyl，战士9级）是福恩拉曾经的统治者。福恩拉表面上是中立领，但他很长一段时间作为班恩的信徒秘密地向赛璐儿负责。十年前，为了增加战略缓冲土地，迷斯卓诺鼓动商人和冒险者推翻班恩信徒的秘密统治，并派出了数百个构装体作为应援。这场杀死布罗斯塔格的政变被视为一次内乱，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有精灵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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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阴影谷西部尽头的森林中，老头骨山下，喧闹的声音从一间以山为名的老酒馆里传出。

老头骨旅馆是一处享誉哈特兰德（heartland）的费伦最好的冒险者之家。它是如此有名，以至于在谷地之外，冒险者们也用“老骷髅”来形容某地是一处极佳的饮宴场所。不得不说，他们的文学品味真差。

最近，有一群冒险者盘踞在这里，大吃大喝，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把金币像流水一样花出去。贾勒?银鬃，旅馆的所有人，很高兴她的生意变好了，但是，这群好奇的冒险者聚集在老头骨旅馆中已经超过两个星期了。他们宣称要去克拉格城堡（castlekrag），可是迟迟没有动身。停驻的时间太长了。这很反常，不是一个一切平安的兆头。贾勒联络了竖琴手，但即使是这些善良的情报工作者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的真正目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而这种信息上的差距导致了心态的不同。无论如何，昨天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出发了。

贾勒把这一消息报告给了她的联络人，恩佐斯，一个帅气的半精灵术士。这家伙很会讨她欢心。

今天晚上，贾勒收到了恩佐斯带来新的消息。高石堡附近的哨塔遇袭了。数以百计的兽人占领了那里。一切似乎都明了了。真是该死。他们一不小心放过了外国潜伏过来的军队。

那些冒险者行为这么反常，她早就该知道的。

尽管自称冒险者的家伙们来自不同的方向，而且到达时间不一致，但是看他们日常的互动，毫无疑问，已经彼此了解并建立起一种军事联盟关系，其中甚至包括不少法师。此外，因为他们正在收集补给品并拟定计划，那么很明显，他们要去大规模的探索克拉格城堡（castlekrag），一个附近的地下城。尽管前人已经无数次探索过那里，总是会有一些新的东西等着他们。正是这种固有的看法迷惑了贾勒，让她一开始没能感觉到异常。

这个团体可能是来自桑比亚的银乌鸦佣兵团（silverravens），或者是来自科米尔的战斗法师（warwizard）团体。无论如何，他们一直在避开竖琴手联盟的线人打探情报——而且，他们的实力看起来远远超过了简单探索克拉格城堡所需要的。

这种程度的意料之外，就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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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来自《散塔林会秘密据点调查结果》，情报源为一位同时在竖琴手和散塔林会任职的双面间谍：

一度强大的矮人王国泰瑟亚马的坑道隐藏在漠口山脉之中，如今已是怪物滋生。几百年前这个王国被食人魔、兽人、恶魔和强大的法师攻陷，居民都分散到附近的大陆。据说泰瑟亚马富有贵金属，很多人都相信那些入侵者的后裔睡的都是金币堆，穿的都是银制的衣服，尽管通往泰瑟亚马主要库房和矿坑的入口依然无人得知，但是几个较小的矿坑入口已经被发现，其中尽是恶魔杂交的后代和邪恶的法师，散塔林会也发现了类似的一个地方，并与其中的生物结盟，重新进行采矿，将其作为商队和机动军队的运作基地和中转站。

这个地方被暗黑情报网称为泰瑟亚马要塞，沿用了那个王国的名字。要塞中包括超过三十名的散塔林会士兵，一个班恩牧师的小队和几打怪物盟友，矮人的防御工事已被重建，这个要塞一旦关闭，除了那些铁了心的入侵者外其他人休想进入，散塔林会会向此运送食物，这里的居住者也会自行猎取物资，在必要的情况下，班恩的牧师甚至会用魔法创造食物。散塔林会最近才建造了这个要塞，因此组织外的人基本都不知情。除了普通的巡逻外，这个要塞附近的区域还被一名天法师和他的凶暴蝙蝠坐骑监视。

我提议另寻一个距离较远的坑道建立一个秘密据点时刻监视他们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