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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胜》第三十八章 大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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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宽广走后,项义匆匆离开市场。他先在路上来回穿插,防止有人跟踪,然后扎进胡同,京城胡同很多,兜兜转转,最后回到旅馆。

洪风见项义回来了,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他肩膀,道:“大哥,我们真的做到了。”项义也很激动,道:“小风,有了这笔钱,咱们可以自己当老板了。”问道:“一共多少钱?”

洪风松开手臂,道:“我仔仔细细数了四遍,一共31100。”项义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钱,道:“这里是1400。”洪风算了算,道:“一共32500。真的发财了,大哥,我太高兴了。”

项义这时听出不对劲,问道:“你干嘛叫我大哥?过去不是都叫老哥嘛。”洪风嘿嘿傻乐,道:“你一点儿都不老。”项义道:“如果我是你这个岁数就好了,小风,你生在了好时代,所以你更要努力。”

洪风笑道:“我努力,有你在我身边,想不努力也不成啊。老……大哥,我感觉咱们今晚应该出去庆祝一下。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绕弯子的时候看到一家店,名叫‘今夜笙歌’,你说今夜笙歌是个什么名堂?是歌舞厅吗?是那种场所吗?”说话之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项义忽然想到金宽广,沉吟起来。

洪风见他表情又严肃起来了,忙劝道:“就是去见识一下,灯光那么暗,没人会在意咱俩的。我保证不喝酒,更不闹事。行不?”项义从兜里拿出金宽广的名片,递给洪风。

洪风看了一遍,问道:“谁给你的?”项义将金宽广来找自己的事,以及对话内容转述洪风。

洪风听完,笑道:“肯定是个骗子,眼红咱们赚到钱了。这种人京城遍地都是,大哥,别理他,咱们收拾收拾,这就去吧?”只听项义淡淡地道:“我才是骗子。”

洪风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骗他也很正常啊,又不犯法。”项义道:“现在法律尚未健全,今天不犯法,明天可能就犯法了。小风,玩的事暂且放一放,正事要紧,咱们必须抓紧时间。”

洪风双手抹了把脸,抱头坐到床上。

项义喃喃自语:“我之所以骗他,实在是当时情况太紧急,要考虑的问题太多,根本没办法相信他。这人是开公司的,或许他能创造机会呢。”嘀咕完,对洪风道:“我要去找他。”洪风道:“我猜到了,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项义见他一脸失望,笑问:“歌舞厅有那么好玩吗?”洪风见他口风松动,急忙起身,道:“好玩!据说里面都是小裙黑腿,老哥,我保证你没见过。怎么样?去看看啊?”项义问道:“阿冷会去那种地方吗?”

洪风一想到阿冷,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项义又问:“阿冷会喜欢你去那种地方吗?”洪风道:“她……她如果在乎我,肯定是不乐意的。”项义道:“你想将来瞒着她吗?还是实话实说?”洪风挠了挠头,显得颇为为难。

项义道:“想要做大事,就要有做大事的态度和决心,至少也该克制欲望吧。你大嫂去世十几年了,我难道不是男人,没有那……那种需要吗?小风,男人要有自制力,如果看到女人就往歪处想,和动物有什么分别啊?”

洪风心里想着阿冷,竟被项义一次说服,点头道:“好,我不去了,你去吧。”项义心想:“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那种地方。”道:“那好,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金宽广谈谈。”

临走之前,项义叮嘱洪风:“把钱都收起来,我走之后,将门反锁上。如果有人敲门,你就假装没听见,不要吭声。我回来的时候会慢敲三下门,再快敲两下,就像这样。”洪风听完,笑道:“三长两短,我懂,小时候经常这么干。”

项义想了想,问道:“如果有人硬闯,你要怎么做?”洪风道:“不会吧,胆子也太大了。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放肆。”项义道:“现在哪还有天子了?”洪风道:“也对,大清亡了多少年了。”想了想,道:“如果打不过,我就跳窗逃走。”

项义道:“打得过也别打。真有这种事发生,先留意窗外动静,确定没人包围,关键时刻就跳窗。记住,命比钱重要,该放就放,以后还能赚。”洪风笑道:“行。我想应该没事。”项义道:“最后一步了,别放松警惕,小水还等着咱们呢。”

洪风道:“是,我会小心的。”项义道:“这附近有家派出所,你跳窗出去之后,就去派出所里等我,不要擅自外出。”洪风道:“是,我都听你的。”

项义下楼买了糕点,自己半路吃了一块,余下的送上楼给洪风。敲门的时候,他故意没有说话,快速敲了三下,又快速敲了三下。他本以为洪风会出声询问,不想里面半点动静也没有。于是改用三长两短的敲门法,洪风这才答应。

离开旅馆,项义开始寻找公用电话,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正感无奈,忽听对街有人大声说话。

项义凝目瞧去,只见一块黑砖正贴在那人脸上,心想:“他是不是在用大哥大讲电话?”急忙穿过马路,跟在那人身后。

只听那人大声说道:“老李啊,生意总算谈成了,多亏了你帮忙,让我赚到九百块。回头我买个玩具车去看你儿子,告诉嫂子一声,我最爱吃黄焖羊肉,还有福寿肘子,记得火候足一点,油也要多放。”项义听他说得如此大声,不由得想:“对面那人原来是聋子吗?还是刚刚聋的?”

那人一路大声说话,仿佛生怕别人听不清楚,而且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项义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出两条街,那人偏生不挂线。终于项义等不及了,主要是怕电池没电,绕到那人面前,道:“朋友,大哥大借我用一下,我给你钱。”

那人捂住话筒,不悦道:“你谁啊,没看我这儿拿大哥大通话呢?我认识你吗?有毛病吧。”项义掏出十块钱,塞在那人兜里,道:“一个电话,十块,速度。”那人见是十块钱,立刻转变态度,对电话那头道:“老李,说好了啊,后天我去找你,东西都备全了。不说了,大哥大没电了,这种外国货真差劲。”

挂断电话,那人检查钞票,验证过后,笑道:“不许去别的地方,就在我面前打。”项义道:“是,就在你面前。”那人道:“把手伸出来。”项义伸出手。那人倒也守信,直接将大哥大像拍砖头一样,拍在项义手上,同时补上一句:“小心着点儿,洋货,贵着呢。”项义暗骂:“啰嗦。”小心翼翼握紧大哥大。

那人又拿出钞票,看了两看,见项义一动不动,道:“你倒是打啊?”项义尴尬地道:“怎么用?”那人得意一笑,道:“都是洋文,怪不得你看不懂。先按号码吧。”项义按了金宽广的大哥大号。那人嘻的一声,道:“你倒是call啊。”项义问道:“我靠什么?”

那人嘻嘻笑道:“不是让你靠,是call,english知道吗?”项义糊涂了,问道:“什么栗子?”那人优越感积够了,道:“按完了号码,你得拨出去啊,按那个绿的钮。”说着指给他看。项义不敢乱碰,轻轻按了一下。

那人见拨出去了,催促道:“麻溜儿的,马上就打通了。”项义紧张起来,问道:“我该怎么做?”那人道:“放在耳边啊,你啊,真是够笨的。快点儿,通了可就收费了。这是美国的卫星,国际长途,贵得很呢。”项义暗骂:“你早不说,偏要我问。”

他将大哥大移近耳朵,立时听到里面“嘟嘟嘟”的响声,喜道:“通了。”那人道:“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人真是的,现在什么时代了,注定要被时代的火车淘汰掉。”项义道:“你好,我是项义,就是……就是下午市场见面过的,您还记得吗?”心里一急,口齿也不伶俐了。

说完,久久不闻回应。

那人把耳朵贴在大哥大上,当听到嘟嘟声时,又埋怨起来,道:“这哪儿通了啊,没通呢。”项义汗都下来了,问道:“你这东西是不是坏了?”那人一把夺回大哥大,一面检查,一面说道:“说什么呢,刚买的怎么会坏,这可是进口货。没准儿是认生。”项义惊问:“它能认出主人?”

忽听那人道:“通了,快说话。”项义急忙接过大哥大,同时抹了把汗,就听大哥大里传出声音:“喂,哪位啊?”项义还记得金宽广的声音,道:“金总,是我,项义,卖手表的。”那头停了几秒,金宽广道:“啊,是项先生,你好啊。原来你也有大哥大啊。”项义道:“这个是我借的。金总,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金宽广道:“现在吗,你在哪里啊?“

项义左右望去,看到一家门面亮堂堂的餐馆,道:“玉膳阁,您知道玉膳阁在哪吗?”金宽广道:“我去过,你到里面等我吧。”项义道:“好,我等您来。”说这话时,听到大哥大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忙音,已经断线。

项义喂了两声,道:“好像真的坏了。”那人道:“不可能。”拿过大哥大仔细检查。项义心想:“最后一句金总应该是没听到,不过没关系,反正地点已经约好了。”对那人道:“这东西挺贵的吧,赶快拿去修修吧。”那人道:“什么啊,好端端的修什么?刚才要不是你转头太快,才不会断线呢。”项义笑道:“原来不能转头啊。”

那人将大哥大别上后腰,问道:“你刚说手表来着,你是卖表的?”项义道:“对啊,你要表吗?”那人问道:“什么价?”项义问道:“你要哪种?”那人道:“当然是国际品牌啦,你看我这么体面的人,会戴不好的表吗?不过仿的也行。”

项义奇道:“方的?手表都是圆的,你说的是电子表吧。”那人白眼一翻,道:“你跟我这儿装糊涂呐,仿的,不是方的。”项义问道:“什么叫仿的?”那人道:“就是仿冒的,俗称假货。你这人也真是的,亏你还卖表呢,非要我说这么直接才明白。”

项义暗暗心惊,问道:“手表也能仿冒?”那人道:“太能啦,再过几年,连人都能仿冒。”项义“啊”了一声,问道:“真的假的。”那人道:“有什么假的,不信咱走着瞧。”

项义道:“假的没有,真的要吗?”那人道:“你先说个价吧。”项义问道:“你要哪种?”那人道:“诺莱仕的有吗?”项义道:“没有。”那人又问了几个牌子,项义连听都没听过,只得回答没有。

那人不高兴了,道:“大晚上的,你跟我这儿闹呢。知不知道我一小时多少钱?”项义好奇问道:“多少钱?”那人道:“有时候好几百。”项义问道:“卖假货能赚这么多?”那人道:“说什么呢,谁卖假货了,你可别冤枉人啊。”项义问道:“那你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那人道:“也不是天天的,偶尔一次。”项义吁了口气,暗想:“原来又在吹牛。”

那人见项义并不吃惊,问道:“你是做什么的?”项义道:“我是卖表的。”那人道:“我知道。”项义暗想:“知道还问。”那人问道:“你一天能赚多少啊?”项义道:“不多,今天一万八。”那人喔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一……一万八?”项义道:“对啊。”那人道:“诓我?”项义笑道:“没诓。”

那人见项义底气十足,不像说谎,问道:“卖表这么挣钱?”项义听他口音变了,问道:“你不是京城人?”那人一怔,又恢复京城口音,道:“我祖辈都是京城人。”项义道:“然而你不是。”那人被项义说中,道:“你管我。”项义道:“你还是说家乡话吧,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那人道:“没一句正经的,不跟你说了。”项义也不拦阻,道:“那您慢走。”那人道:“我还得回去给大哥大充电呢。”说完,转身便走。

项义暗奇:“他从那边来的,怎么又回去了?”喊道:“朋友,你走反了。”那人听到背后项义的话,站住了脚,转身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又走回项义身边。

项义问道:“那个叫诺莱仕的表,我有真的,你要吗?”那人道:“真的太贵了。”项义道:“假的也有,你出多少?”那人想了想,道:“两千,最多两千。”项义暗暗震惊,问道:“两千买块假表?”那人道:“废话,真表好几万,我……我怕让人抢了不行吗?”项义问道:“假的不是一样被抢?”

那人道:“假的被抢不心疼啊。告诉你,我买假表不是为了自己看,而是为了让人家看。我是做大买卖的,门面很重要。说了你也不懂。”直接从项义身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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