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江湖里的第一大教，正阳楼在武林中的地位就像长安城里那座宫殿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一般。

迄今为止，正阳楼成立约摸一百六十余年，根基在所有门派里算不得深厚，但其广纳江湖各路英贤，走基层路线，博得了无数草根武者的支持。

国家的根基是百姓，江湖的根基，便是这群数量庞大的草根武者。

除了人民群众的支持，正阳楼能够经久不衰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其楼主的传承不断。

“清浅，君子之剑，其身清寒如水，杀人抽剑，剑身清澈依旧，不染滴血。”这是《天下剑录》录中对位列天下神兵榜第三的清浅剑的开篇介绍，而这柄剑作为正阳楼成立之初的根本，从成立后便一直在那里，是每一代正阳楼楼主的佩剑。

到今天，正阳楼共计换了四位主人，现在当家的叫萧明玉，武评榜第二人，同时也是这一届的武林盟主。

正阳楼位于洛阳，那座埋葬了十三朝古都的宏大城市。

......

......

书生与女子两人花了十天的时间，从风陵渡赶到了洛阳。

一路上，他们遭遇了无数次的刺杀，也捣毁了四个正阳楼的分楼，两个百花楼的据点。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陈昔文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追赶着女子。

“徐姑娘，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而你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好好缓缓，复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啊。”

脚是在某次追杀中被刺客划伤的，一路下来，他也不再是无知的小白，对于江湖里的两个庞然大物已然有了客观的认知。

徐薇停下身子，似同意了书生的说法。

这么多天过来，她身上依旧是那一袭红得有些耀眼的衣裳，一路下来，这件红衣早已脏的不堪入目，几场恶战下来上头甚至有了好几处的破损，但她毫不在意。

一路上，除了喝酒吃饭睡觉，便只有杀人。

夕阳悬挂在远处城墙的上头，就像一颗着着火的龙珠。

两人在繁华的地段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由于路费不足，只开了一间房，这几天来一直如此，到了夜间，徐薇睡床上，陈昔文拿了床垫被铺睡在地上。

他放好行李后，拿上笔墨纸砚，看了一眼坐在床边喝酒的女子，出了门。

两个人没有钱，书生只好借着自己写的一手好字，出门摆摊便宜卖一些自己写的字，赚取一点点生活费，勉强可以供给上饭钱、酒钱以及住宿的钱。

短短十天下来所吃的苦，比自己搬出家住在到小村子的那一年加起来都多。

当真是生活不易啊。

摆到夜间，路上行人渐少，陈昔文收起摊子，回到客栈。

推开门，徐薇趴在桌子上，手边是剑与空酒瓶，女子闭着眼，睫毛时不时微颤。

他将卖剩下的字与笔墨放至角落，坐到女子旁边，这幅场景他见了很多次了。

其实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睡还是假寐，看着恬静的睡颜，却可以在危险到来之前顷刻睁眼，即便是真的睡着了，想来也是极其浅度睡眠，天天这般的活着，那张好看的脸如何能不日渐消瘦。

陈昔文回想起这几天下来的几场对话，女子不爱说话，多是他开的口。

“正阳楼为什么要追杀你？”

“因为我替他们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

百花楼是刺客组织，发下追杀自然是有人买了她的命，但正阳楼是正道组织，不会无缘无故追杀某个人。

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便是杀了一些对正阳楼来说应该死的人，无论从杀人偿命的角度来说还是保守秘密的角度来说，她都应该死。

“你的家人呢？”

“死了。”

死了不一定是真死了，但一定是真没有关系了。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陈昔文便后悔了，对一个双瞳无光的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

“酒！”

徐薇的轻声呢喃将陈昔文从思绪里拉扯回来。

他看着那张脸，许久后，再次陷入了思绪里。

......

......

正阳楼的君子堂内，十二分堂堂主共聚一室，堂内最上方供有一柄未带鞘的剑。

剑身清澈如水。

那便是清浅，正阳楼立门的根本。

坐在旁边一身白衣的便是当今正阳楼楼主萧明玉。

男子如墨的长发整齐束起，细长的双眼上两道剑眉英气无比，玄色的眸子仿若星辰大海。

厅堂内安静了很久，萧明玉开口道:“依旧是没有阿薇的消息吗？”

“回楼主，自风陵渡之后，就没有徐姑娘的消息了。”

萧明玉低声叹了口气。

“楼主，徐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有分堂主安慰道。

世人只知道正阳楼有君子之剑——清浅，却少有人知道成立之初，君子剑外还有一把嗜血剑——若绯。

清浅在明，为正阳楼在江湖上杀出了正道君子之威名，若绯在暗，为正阳楼抹去了一切敌对势力。

但前不久，这一届若绯的主人在去风陵渡执行完任务之后，便失踪了，至今未有消息。

三年前正阳楼覆灭了与自己作对的山西景家，但若绯的剑主在执行这项任务时并没有斩草除根，仅仅只是带回了景家家主的项上人头，从那之后，在暗地里，便出现了一股针对正阳楼的不明势力。

时常有正阳楼的门徒在外历练时遭到了暗杀，近段时间来，那些暗处的势力越来越嚣张，甚至开始对分堂堂主下起了手。

萧明玉看向台上的架子，在摆放清浅剑的旁边还有一个空架子，那个架子从正阳楼成立之初开始，便一直是空着的，但楼内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位置属于一把绯红色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