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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烟尘在西北》第八章 神秘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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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内,有人要招募壮士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泰山郡的每一座酒馆。

泰山郡城中就有一家酒馆,向来是人满为患,现在更是喧嚣沸鼎,许多身佩刀剑,腰挟长弓的壮士都聚集在此。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两两结对,都在交头接耳、大呼小叫,纷纷议论着这位雇主出价的丰厚,个个都表示要去施展身手。

酒馆门前还坐着一个男子,却和馆中的壮士们大不一样,看起来风尘仆仆、颇为落魄。

他身穿着多处补丁和破洞的短褐,背着一把无鞘长剑,衣冠不整,脸庞黝黑,头发凌乱,一把大络腮胡子乱蓬蓬的像杂草堆。透过衣服上的破洞,可看到厚实有力的筋肉。那一双浓眉大眼,倒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丑恶;哪怕是一贯的善人,只要心思有丝毫不纯,就一定会被他的目光拆穿,暴露出苟且和龌蹉。

可这馆中进出的人,也不会留心看他的眼睛,都把他当寻常流浪汉。

他也只顾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偶尔端起酒碗呷上一口,两耳却留心听馆中人的议论。

正道是庸夫争意气,不识真豪杰——他们不会想到此人正是当下名震齐鲁的某位游侠。

不久之后,此人又出现在泰山脚下一座大庄园里。

这庄园高墙深垒,守卫森严,却不时有几个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进去的大多趾高气扬,可大部分出来时就变得鼻青脸肿了,也有一些人就不出来了。

这是丁义在此置下的庄园,他建造泰山行宫,不时来此休憩。现在又在此招募壮士。

那位游侠大踏步走进去,守门者看他衣着寒酸,正待拦他。他也不辩解,只冷眼一瞪,便瞪得守门者心中发慌,赶紧放行。

过了影壁,阔大的院子中有十几人站着围观,人群里有两人正执木剑相斗。那两人你来我往,犹似执笔挥毫,把剑舞得行云流水、呼啸生风,可谓精彩绝伦、武艺精湛,直惹得众人不时齐声叫好。

可那游侠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直往人群中央一位衣冠华美的尊者走去,开口便道:“闻尊驾募壮士,我略知刀剑,愿为从事。”

这尊者正是丁义器重的门客张川,精通剑术,有谋略,因此丁义派他来募人。

众人见来者无礼,都忿忿不平起来,张川却看出此人艺高胆大,因此并不怪罪,答道:“先试一试身手。”

他也不作声,走到院子里的武器架上,随手拿了一柄木剑,便加入先前两人的战斗中。那两人见有人攻来,各自收手,联手向他攻去。

岂料他身如柳条,躲闪灵便,出剑如电,迅疾难避。只一交手,三两下便打落二人手中木剑,快得众人都来不及回过神来,都眼睁睁看着他发愣。

张川见此人果然好身手,连声道:“好!好!好!大侠剑术超凡,非常人能挡啊!”

“尊驾要雇我吗?出多少钱?”

“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山野之人,无甚好名字,何劳尊驾劳心费问呢。”须知为侠客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位游侠是不会编造假名糊弄人的。然而他又说不得姓名,因此只好推脱。

张川见他不肯姓名,料想他必是负罪在身的逃亡人。当然,游侠壮士,难免会惹点事,真要计较起来,这一院子里的人,哪个没伤过人甚至杀过人?何况他要的是能卖命的亡命之徒,而不是老实巴交、不敢惹事的废物。

不过此行紧要,还是要摸清这些人的底细。一般说个名字,其为人事迹就能查得清楚,只要不是不忠不孝这种品行问题,张川也就默许了。

眼下此人身手了得,张川更要搞清楚他是何人了。于是张川不依不饶,又问道:“哎,何出此言。大侠这般好本领,岂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鄙人眼拙,实在认不出是哪位英雄,切切还望大侠不吝相告啊。”

老者推脱不过,只得说:“尊驾既说我不是籍籍无名,想必也知道一些江湖中人。那便猜猜我是哪个吧。你猜三个,如若猜中,我便认了。如三个都猜不到,还请尊驾莫要再追究了。”

张川舍不得这般好手。他思量一番,想来当世高手也不过五六人,要猜三个还是有把握的。便道:“好!鄙人便失礼讨教了。”

张川先举了一个,说:“泰山之南,东海之滨,有一人急公好义、广纳壮士、乐善好施,堪称齐鲁名门、威震华夏——是田广先生吗?”

来者微微一笑,道:“尊驾说笑了。田广,我也是久仰其名啊。他可是西河豪强,何至于来这找饭吃。”

张川也笑了,说:“是了是了,这倒是我糊涂。那,有一人急人所难,济人所困,言行信果,信义无双——是游侠羽公子吗?”

来者却脸露不屑,说:“他只知拿钱消灾,不辨忠奸,算什么‘信义无双’!我岂是如他这般!”

张川闻言,心中便有数了,只笑道:“那想必大侠就是那位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公孙勇了。”

众人一听“公孙勇”三字,都吓得打了一颤,齐刷刷地看着这不速之客。

来者说:“尊驾果然见识高,连我这等山野村夫也知晓。你既知我名,要雇我么?”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纷纷拔出刀剑来,直指来者。张川斥退道:“都收起来,莫要生事!”

一面对公孙勇说:“哈哈。公孙大侠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鄙人此处山低水浅,恐怕容不下足下这条大龙。还请足下海涵。”

公孙勇道:“我若是不海涵呢?”

张川道:“大侠也说笑了,您有大度量,怎会纠缠鄙人呢?原不知是大侠远来,站在院子里说话,实在有失礼仪。请大侠随鄙人登堂,奉酒以待。”

“好。我刚好也口渴了。”说着,公孙勇便与张川走如厅堂。众人想要跟随,都被张川拂退。

众人如何这般怕公孙勇?

原来此人平生任侠仗义、嫉恶如仇,逢人申冤诉苦,只要是确实不公不义的,不管对手是何等人物、有多厉害,他非得把那人的头斩下来不可。五六年来,死在他手上的贪官恶霸、强盗流氓、纨绔子弟等恶人但是有名的也有七八人。

故而齐鲁之地上,作恶多端者听到他的名字便都浑身发冷,害怕有朝一日被找上门来。

要除掉公孙勇的人实在太多。单是官府,都把通缉的榜单贴到山野荒村去了。所以平日他行迹不定,低调不张扬,

两天前,他正藏匿在村中农家里,听到隔壁哭天喊地,立时提剑去看,正遇到军队下山到各家各户去抢婴儿。公孙勇便上前试图夺回婴儿,与四五个汉军刚一交手,被大军从村中各处四面八方围攻。当下是双拳难敌四手,只得舞剑如风,硬从枪丛戟林中破开一道缺口,逃脱出来。

他四方打探,才知是乐通侯栾大要办禳灾仪式送天狼星回天,因此搜罗泰山,要找天狼星降世。

公孙勇向来对这些方士厌恶至极。都传说东海里有蓬莱、方壶等五座仙岛,仙岛上有各种神仙。正是“近水流台先得月”,在海边的许多人也纷纷称自己去过仙岛,学些方术皮毛,便摇身一变就成了方术之士,到处去兜售仙丹妙方。

公孙勇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便看出那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从前他们骗骗那些达官贵人,哄他们吃丹顶、铜汞,害了不少人性命。那也就算了,这回这个什么乐通侯竟把主意打到了无辜的孩子身上,公孙勇就一定要出手打抱不平。

他在酒馆听得有人在招募壮士,料定与此事有关,因此便来此庄园一探虚实。

两人既在堂上坐定,张川敬了两三回酒,道:“大侠远来,实在辛苦了。只是鄙人此处要做些小买卖,因此雇些人来走走镖,图个心安。不曾想江湖上各位壮士抬爱,这两天是纷至沓来,甚至大侠这般人物也光临敝庄,实在是让鄙人应接不暇啊。”

公孙勇道:“济难救急,这本是侠者担当。尊驾既有事求人,我来帮个小忙,那又何妨?”

张川这是代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那敢让公孙勇插手?他见公孙勇不吃他的暗示,便命人托出一盘金,道:“久闻大侠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急公好义,令人敬仰。只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敢劳您大驾。这样吧,这里有十金,权为大侠祝寿,请大侠莫要为难鄙人。”

“尊驾何出此言啊。我公孙勇岂是那贪图小利之人?此事若是正经买卖,我自不叨扰,又怎可拿您的钱呢。可若是另有蹊跷,我也须过问一二啊。”

张川闻言,道:“大侠言重了。鄙人怎敢为非作歹,得罪大侠?只是此事虽不大,然所关涉之人,尤为重要,不是大侠能随意干预的。还请大侠回避,不要做那些以卵击石的事。”

公孙勇却不怕他,步步紧逼:“问也不许问,一问就成以卵击石了?这是何等大人物?我今天倒要问个清楚,就是那王侯将相,我公孙勇也不怵他!”

张川冷然一笑,话锋一转,暗藏威胁,道:“你莫说大话,我也不想和你纠缠了。你若识趣,便拿了金子走开,你若不明就里,胡搅蛮缠,我张川只好奉陪到底。”

一拍案,几十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都拿着刀剑对着公孙勇。

公孙勇觑这阵势,料想如此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该另作图谋,便说:“哎,尊驾何故便怒了呢?合该是我粗野之人不会说话,得罪了。既然尊驾不欢迎,我还是到别处去吧。”

说着,按剑走了出去。众人纷纷避让,不敢上前触锋。

“好走,不送!”

看着公孙勇走出庄园,张川知道此人一定要来坏事,便一面派人跟踪,一面立马报告丁义。

丁义当即调了一百汉军前往追捕,又传令附近各郡各县、各亭各里,都加紧守备、随时支援。

泰山郡中一时间风声鹤唳、紧张万分,都传言游侠公孙勇已被围捕,仇者欢欣、爱者垂泪。

然而,等一百汉军追上去时,才发现跟踪者已被杀死,公孙勇早已消失无踪,又一次逃过了这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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