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叶与竹原晓胡扯了一会儿，便下楼，去宴会厅。刚进门，立马有人围上来寒暄。

都说酒桌上谈生意容易，宏瑞负责的美食城项目，算是今年里云城里最大的一块儿肥肉，自然有很多人想要分一杯羹。进场不过十几分钟，便有好几家企业的老总表达出合作意愿。

约莫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今天最大的主角才姗姗而至。

主持人先上台，妙语连珠，惹得台下众人一阵欢笑，接着话锋一转，邀请了竹原晓上台。

不再是那身亮眼的白色西装，而是换了一身十分内敛的深蓝色西装。快要及肩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额前垂了几根发丝，将一张宛如雕刻般完美无瑕的脸完完全全地露出来。衬衣最上边一颗扣子没扣，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端的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聚光灯柔柔地打在他身上，光彩夺目，让人别不开眼。

讲话内容很官方，先说谢谢捧场，接着讲康隆的现状以及前景，最后是鼓励和请多关照。傅叶没心思听，一颗心全放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靠窗又靠边的一个卡座，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身影瘦弱又挺直。

傅叶趁众人都被台上的人吸引，悄悄地走过去那边。

他盯着那个身形单薄的人，每走一步，胸腔里的跳动就快一分，到最后看清对方的脸，他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一年了，杳无音讯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你面前。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激动，也许是试探，也许还有惊喜、委屈，也许还有释然。种种滋味掺杂在一起，他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说，情人见面也不至于这么两眼泪汪汪吧？”戏谑十足的声音突然插入，傅叶觉得有些赧然，这才发现司念对面，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很普通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跟那张带着坏笑的脸一对比，顿时就有点滑稽。

傅叶微微黑了脸，面前这个戴着眼镜装的一本正经的混蛋，可不就是害他吃过一个月的泡面后来又撂挑子跑路的江东嘛。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叶的语气很不善，伸出脚将江东往里踢了踢，自己坐在司念对面。

“我陪我家大明星来的，没想到居然见到了你的老情人，就来打个招呼。”

“大明星？哪位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新晋影帝洛寒水啊。”江东洋洋得意。

“洛寒水出柜的对象，不会就是你吧？”傅叶狐疑。

“去去去，你才出柜呢，这是炒作，炒作懂吗？”江东纠正道。

傅叶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视线一直在眼前人的身上没离开过。

许久未见，司念更加清瘦。原本还有点婴儿肥，现在都快成皮包骨头了。五官较之前比有了点变化，左边脸上多了一道疤，从眼尾处一直延伸到下颌。上面纹了青色的花纹。疤上的纹路勉强看得出是一棵细细的小树，剩下的则是顺着那棵树旋转缠绕，在纹路的末端，盛开着小小的花萼杯一样的五瓣花，给他素淡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妖娆。

傅叶紧紧盯着他，眼睛眨都不眨，眸光幽深，似乎要把人给吸引进去。

司念也在回望他。除了比之前更加成熟之外没什么变化，坐着仍然比他高一头，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依旧是那么轻易地成为众人的焦点，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不再热切，而是蕴含着很多复杂又沉重的情绪。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傅叶绝非池中之物。但他的成长速度着实令人吃惊。

许久，司念垂下眼帘，道：“你不该来的。”

傅叶没说话。

从最开始竹原晓给他照片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沉默了一会儿，司念起身走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傅叶伸手想去拉住他，却扑了个空，指尖堪堪只触到了对方的衣角。他垂着脑袋靠在椅背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敢追上去确认，他怕，怕这来之不易的短暂的见面只是一场梦，怕梦醒之后，留给他的，仍是满室的寂静与落寞。

“这就聊完了？”竹原晓标志性戏谑十足的声音突然传来。

傅叶放开手，竹原晓精致的脸就出现在面前。他扭头往身边看，江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有什么好聊的。”

“好歹是昔日旧情人，见面不亲不摸就算了，连衷肠都不诉了？”

“狗屁的旧情人。”傅叶松了松领结，面上一片满不在乎。

竹原晓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就往傅叶身上搭，“合着你是单相思啊？那种货色有什么好思的，想要，哥哥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花样多，保正你爽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傅叶毫不留情地打开他的魔爪：“留着你自己享受吧。”

说完起身就走。

竹原晓还在后面不死心地嚷嚷：“傅总再仔细考虑考虑嘛~”

然而回答他的是傅叶渐行渐远的背影。

待傅叶走远了，竹原晓脸上的笑才隐下去：“去，问问他想搞什么花样。”

身后的周元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黑暗里。

“真是有趣。”竹原晓勾了个略带嘲讽的笑。

捏在自己手里的小老鼠，居然还想翻出花样，不知死活到这种地步，他都有心想成全了。

成全他早日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