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纷纷酒醒，一干老臣起来大呼不可。天子竟然在问他还能活多少岁！这怎么可以！

几位皇子也将视线投到刘半岁身上，君心难测，这种话说或不说那刘半岁又如何能保住自身性命呢？

刘珩微暝着目，脸上不见丝毫情绪。

刘半岁镇定自若，当头一拜。

“臣不能！”

当即，圣上脸上笑容尽失，厉声道：“你能看出先帝的龙气，现如今朕问你，你便说不能！你这是敷衍寡人，你当真认为朕看着先帝的面就不敢治你得罪么！”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众人眼见能闻到鲜血的铁腥气，皆不敢言语，局势一触即发。

谁都不看好，刘半岁接下来的命运，而他区区一个道士，朝中没有交情，谁会为他说话呢？

刘湘喜欢看大人间的事情，眼见刘三岁一步不慎便要流血金銮，嘴角砌着笑托下巴细看。

而萧小姐捂住脸不忍再看。

这时候刘半岁当即跪下道：“圣上受命于天，乃是天命之人！天命不可测也！臣乃凡人，怎能以凡眼窥视天命！陛下今日即使杀了臣，臣也是算不出来的！”

说完，刘半岁，以头触地，三呼万岁。

圣上脸色稍晴，金銮殿内气氛稍稍转为欢快。

“爱卿请起，是朕唐突了。”

与刘湘暗暗赞许那刘半岁力往狂澜，说话滴水不漏相比，众人关注的确是更大的事情。

金銮殿上上下下却暗地里暗潮汹涌，所有人都得知一个事实，如今圣上年事已高，前几日太医院又传来皇帝疾病的消息，莫不是……

太子当立了。

刘半岁刚刚暗自长舒一口气。这就又听到圣上问到：“如今朝堂上下商议立储事宜，爱卿既然能辨识龙气，何不妨为朕甄选一二？”

这时候，中极殿大学士张长年上前俯身一拜道：

“圣上不可，孔子曾讲: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阴阳学术总归是偏学，这涉及到国运之事千万不可仅凭奇术异人的一己之见。”

圣上抚掌制止，道：“朕心中有数，况且朕看，爱卿早已成竹在胸。”

刘半岁此时开口：“禀陛下，龙气之说时强时弱，臣当年笃定先帝会坐上皇位，只是因为前朝龙气微弱，国运将倾，而先帝的龙气如日中天，将前朝仅有的龙气生生倾倒的一丝不剩，如此之见，天下归属刘姓王朝！”

此事自先帝驾崩，便一直不曾提起，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刘湘侧头细想，皇祖父有十三名子嗣，怎能那么容易呢？

果不其然，刘半岁在皇子的席位上巡视一番便说：“如今陛下的龙气如日中天，盖皇子也。”

刘湘看皇祖父听到此话，看来倒是欣喜。

有大臣暗想，这刘半岁当真会拍马屁，其实朝堂上下众臣早已心中有数，当今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便是觉得正在盛年，担心离了权柄。

这时候，刘半岁又说：“圣上让我看皇子，皇子们龙气还未长成却又坚毅。臣看，三皇子的龙气便在众皇子如鹤立鸡群般。”

刘珩听到此处，放下酒杯，缓缓抬起眼帘，眼眸中的神色让刘半岁心中一惊。

众皇子，似有似无地将眼神移到刘珩身上。

刘湘看到，父王在桌下紧握右拳，手背上暴出青筋，面上倒是云淡风轻，母亲的脸上似有担忧却又欲言又止。

四皇叔脸上笑嘻嘻地让一旁的宫女又倒上酒液。

五六皇叔，偷偷看三皇叔一眼，又看向皇帝观察脸色。

大臣们也低下头向彼此的党羽私底下交换眼色。

就在此时，刘湘站起来，将围帘刷的一下撩开，厉声喝道：“你大胆！”

在一旁的萧小姐，完全没料到，刘湘会突然站起来，慌乱下立刻拉住刘湘的手臂，面上发急对着刘湘不住的摇头。

刘湘猛的一甩，大踏步向前走，也朝皇祖父跪下去。

那刘半岁目惊口呆，完全没料到。

偌大的殿中，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皇帝目光复杂，厉声道：“你下去，这样的场合可不是你小孩子玩闹的地方！”

谁道刘湘抬起头毫不畏惧道：“孙儿我不是玩闹！孙儿只是气不过！”

刘湘又转过头问刘半仙：“你说三皇叔的龙气如鹤立鸡群？你是怎么看见的！”

刘半仙道：“郡主，臣能看到。”

刘湘又问：“那你看我的龙气呢？与三皇叔比呢！？”

刘半岁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在一旁席位上，誉王妃面色煞白，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几次要站出来，被誉王拉住，最终只得坐下。

誉王，厉声道：“刘湘，你给我下去！”

刘湘充耳不闻：“孙儿也是皇嗣，怎么看不到龙气！”

这话说着是有几分道理，

刘湘看向刘半岁，说：“你先前说，龙气时强时弱，又说皇祖父的龙气盖皇叔们，如今又说三皇叔龙气最盛！当年，你为太祖父龙气所镇，不得已蒙上黑布，现如今你黑布未曾取下又从何得知！”

说毕对圣上磕一个头。“孙儿不过九岁，便觉得这老儿信口雌黄，话语中前后不搭。望皇祖父明鉴！”

刘半岁指着刘湘：“你……”半晌气的说不出话来。

圣上沉默少许，整个天子宴上满堂肃静，上上下下都在揣摩圣上的圣意，很短，却又很漫长，最终圣上抚掌一笑：“湘儿，果然聪慧，不愧是朕的孙儿。”说毕话锋一转，看向刘半岁。

“爱卿，这是喝多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吧。”

刘半岁，双肩一震，几下便察觉到自己话语间差错。当即叩头道：“臣失言，臣有罪！”

刘湘看向那刘半岁，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止不住抖动。

那时，她只是为了维护她喜爱的皇叔而已，而不明白，她那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重重深宫，

这时候身在高位的太后轻描淡写道：“童言无忌，刘半岁你不用放在心里，都退下吧。”

一锤定音。

“哀家的孙儿也起来吧，小儿重亲情，倒是比大人更真切，更童言无忌皇帝也不要放在心上。”太后慈眉善目，让宫人扶刘湘起来，送她回了坐。

刘湘起身时看到刘半岁面色惨白，身形发抖，刘湘心中百转千回，却最终按下心绪跟随宫女回了落座。

这宫里的事情，总是掺杂着数不清的龌龊，往往有时候，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陌路人。别人的错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