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设想过无数次面对本尼狄拉克的情景。

可当墨菲面对着这个嘴中不断溢出黑血的老人时，他出奇的平静，他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本尼狄拉克粗重的喘气声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徘徊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品相不凡的水晶杯，走到本尼狄拉克的床前。

“还记得我吗？”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疯狂。

墨菲摸了摸自己这张有些泛黄的脸，笑了起来，“我这个样子你大概不认识，毕竟我每天都会换一张脸从你面前过啊……”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水，在本尼狄拉克眼前晃了晃。

本尼狄拉克呆呆的看着水晶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墨菲的动作。

墨菲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着，拧开瓶盖把药水倒出来。

“啊……”

他痛苦的呻吟一声，握着瓶子的手有些颤抖。他随后弯下腰，似乎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痛楚缓缓汇聚在他的胸口。

“咳咳……”

他咬着牙，咳嗽一声，伴随着一股恶臭，他的脸上的肉竟然开始一片一片脱落，露出一个面色苍白，消瘦的脸来。

查理斯·墨菲。

本尼狄拉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水晶杯。

“光……明……女……神……”

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黑血，满是皱纹的脸上像一截枯木上倒上几滴污水。

相得益彰。

他呼唤着，呼唤着他的信仰。

“啊！”

本尼狄拉克惊叫一声。

墨菲扭头看去，水晶杯在摇曳的烛火下光芒有些黯淡。

他忽然愤怒起来。

本尼狄拉克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落得如此下场，居然没有一丝丝悔意，还在想着他信奉的女神！

一股无名火从墨菲胸膛升腾起来，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咬着牙，把桌子上的水晶杯拿起来，狠狠的朝着本尼狄拉克砸去。

“砰！”

水晶杯砸到本尼狄拉克头发稀疏的脑袋上，滚落在一旁的枕头上，他惨叫一声，双手胡乱的挥舞着。

“不要走！不要走啊！”

失去了这个唯一的支柱，本尼狄拉克又再次癫狂起来，口中不断的叫着，呼唤着他的女神不要离开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额头上已经被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在他胡乱的动作下，散落一身。

墨菲站在床边喘着重气，看着陷入疯狂的本尼狄拉克，俯下身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嘶哑：“你还记得我吗？！”

墨菲觉得自己手上有些温热，原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是有温度的。

“不要走！不要走啊！”本尼狄拉克哭喊着，双手在空气中不断的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本尼狄拉克骨瘦嶙峋的手在墨菲身前挥舞着，没有修剪过的指尖划过他的脸。

墨菲觉得脸上一凉，一道血痕在苍白的脸上出现。他眼中透着一丝疯狂，一丝痛苦，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在行邢台上意气风发的老人。

“哈哈哈……”

墨菲低低笑起来，笑着这个昔日名满天下受人尊敬的大主教，他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眼泪混杂着血痕，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你知道吗？”墨菲松开手，重重的坐在床边椅子上，这个刚才帝国皇帝坐过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垂死的老人，轻声诉说着。

“我每年夏天都会去圣丁河游泳，每出去一次，陪着我去的丹尼斯爷爷就会被我爷爷惩罚一次。因为圣丁河里面每年都要淹死很多人，他们怕我出什么意外。哦，丹尼斯你知道吗？就是管家爷爷，他可好了，因为父母经常不在，爷爷又忙于公事，而且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同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丹尼斯爷爷陪着我的。”墨菲说着看向眼前的这个老人。

“但是！”他声音大起来，身子颤抖着，“就在不久前！被你们杀了！被你们砍头了！全尸都留不了！”

“嘿嘿嘿……”墨菲说完低着头笑起来，“不过好在老天有眼，不对，应该是光明女神有灵，让你在今晚毒发，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说是吗？主教大人？”

床上癫狂的老人，听到“光明女神”这几个字的时候，霎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没有出声。

额头的鲜血还在不停的冒，划过他满是皱纹又灰白的脸，落在了枕头边上的水晶杯上。

“你应该知道圣丁河吧？那是南方州的母亲河，每年冬天，河面都会结冰，然后父亲就会带着许多人去河里捕鱼。冬天的时候只要在河上开一个洞，那些傻鱼就会跳进渔网里……”

墨菲像是跟一个好友聊天，诉说着他的过往。

“我今年十六岁啦！原本今年的冬季捕鱼活动是我主持的，可惜啊……”他摇摇头，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不断的烧着。

本尼狄拉克把脑袋侧过来，看着墨菲，浑浊的眼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小院中，一个女人俏生生的站着，寒风吹过，吹起她那一头红发，是如此的醒目。

她的脚边是已经晕过去的哈里森，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想来是被这个女人教训了一顿。

红衣女人看着那间破旧的木门，仿佛能看到屋子里的一老一小正在对峙。

“哎，冤孽，冤孽。”她轻声叹息着，看着天边已经黯淡下去的月亮，天空像一条因为缺氧而翻身过来的鱼，露出白白的肚子。

“你说是不是？”红发女人伸出一直修长的腿，轻轻了踢了踢晕过去的哈里森。

哈里森没有反应。

“你说要不要进去阻止呢？”红发女人又踢了几脚，哈里森像是一个沙包一样，被她踢着翻了个身。

可能是被踢到痛楚，哈里森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下。

“不然这个世上又要多出一个可怜人啦。”女人说着，蹲了下来，长长的裙摆落在地上，染上一些灰尘。她伸出白崭的手，轻轻的拍着哈里森，企图把他拍醒。

屋内。

墨菲闭上眼睛，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去，带起一阵白气，夏尔城的夜晚总是这么冷，就如同墨菲的心一样。他看着本尼狄拉克浑浊的双眼，想要从里面看出一丝情绪来，哪怕是一丝，不管是什么情绪也好。

可惜的是，本尼狄拉克眼中除了浑浊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个人跟我说过，”墨菲晃了晃手臂，一把匕首从袖口里掉落出来，“杀人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说着站起来，弯下腰看着目光呆滞的本尼狄拉克。

一老一小，两个仇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啪！”

床柜前的蜡烛发出一声轻响，随后就是一阵青烟升起，一只飞蛾在试了无数次后，终于扑到了火上。

“你是来接我的吗？”

本尼狄拉克看着墨菲，忽然说道。

墨菲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有惊愕，有愤怒，有兴奋。他缓缓的把匕首放在这位即将死去的老人脖子上，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笑了起来。

“是的，光明女神让我来接你了。”

能够亲自手刃仇人，天底下大概没有如此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本尼狄拉克脑袋动了一下，碰到了横在脖子上的匕首。

割开了一个小口子。

鲜血顺着匕首流下来，墨菲瞳孔一缩，喘气的声音忽然重了起来。

“快带我去见光明女神！”

本尼狄拉克浑浊的眼中忽然爆出一阵精光，他一把拉住了墨菲的衣袖，眼中闪着希翼的光芒。

“除了你还有谁参与了这场屠杀中来。”

墨菲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是有多么的狰狞，他看着本尼狄拉克，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衣袖上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语气很平静。

现在还不是了结他的时候，多得到一点信息也好，哪怕一个名字。

“求求你，让我去见光明女神！”

本尼狄拉克叫了起来，他摇晃着衣袖，乞求着墨菲。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那道不断冒着血伤口。

墨菲有些恍惚，这个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跟母亲撒娇的情景。只是这一切都不会在出现了。

再也不会了。

而罪魁祸首现在就躺在他的面前，他的手只需轻轻的向下一压。

墨菲仿佛能听到匕首和骨头碰撞的声音。

“说！”

墨菲把匕首压了下去，压低嗓音，几乎是吼出去的。

本尼狄拉克身子颤抖了起来，脖子上的口又深了些。他人已经很老了，又被剧毒侵袭，此刻脖子上的伤口更是让他的状态雪上加霜了。

墨菲看着身子不住颤抖的本尼狄拉克，又看了下他脖子上的伤口，睚眦欲裂。

“快用力……然后你就解脱了……”

一个是声音从墨菲心底想起，呼唤着他，诱惑着他。

“呼……呼……”

墨菲喘着重气，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痒。

“快……快……”

床上的本尼狄拉克颤抖着，流出的血已经把他的半边身子染红了，他目光呆滞，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快要疯掉的少年。

“停下来吧，少年。”

一个女声屋外响起来，语气中满是叹息。

“谁！？”

墨菲大叫一声，握着匕首的有些松懈，他喘着重气，扭过头来。他头发湿漉漉的，粗布衣服紧紧的贴着墨菲瘦弱的身子，好像是刚刚从水中出来一样。

木门轻轻的推开，一个红发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手边提着昏厥的哈里森。

人高马大的哈里森仿佛一只小鸡一样，红发女人轻轻的一扔。

“砰！”

哈里森落在桌子边，头狠狠的撞在桌角。鲜血从哈里森的脑袋上流了下来，落在地上，血的形状像一朵绽开的玫瑰。

“够了，停下来吧。”

女人理都没理哈里森，她看着如临大敌的墨菲，轻轻的说道。

墨菲死死的看着这个女人，觉得有些眼熟。女人很漂亮，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特别是那一头红发像是火焰一样。

他脑海中闪过在一副画面，正是在安娜贝尔御庭门口遇见的女人。因为那头红发，他印象很深。

“原来是你。”墨菲把匕首从本尼狄拉克脖子上拿开，看向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哈里森。

“哦，这个啊，刚才那门口鬼鬼祟祟的，我就打晕了。”红发女人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放心，他没有看到。”

墨菲嘴角动了动，哈里森要是再不处理，估计要活生生的流血而亡。他只觉得口中干涸无比，喘出来的气有些发热。

“为什么帮我？”

女人耸耸肩，“我可没帮你，只是见不得人偷偷摸摸。”

“你还不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墨菲不知道为什么，顶了一句。

女人一愣，笑着摇摇头，“我是正大光明走进来。”她说着看了一眼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本尼狄拉克，走上前去。

墨菲警戒起来，把匕首横在胸前。

女人只是看了一眼，抬起修长的手臂，而后像白葱一样的手指微微一挑。

墨菲忽然觉得自己手中像是活了过来，不断的在他手中颤动。墨菲心中大骇，连忙松手。

匕首脱离他的手掌，落在了女人手中。

女人拿着匕首，翻转几下，赞叹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应该是削铁如泥吧？不愧是贵族的东西，啧……”

她说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对着匕首轻轻一弹。

“啪！”

匕首应声而断。

墨菲瞳孔一缩，看着在她手中断裂的匕首，愣住了。

这是什么力量！？

“不过也就这样。”她轻笑一声，带着一丝邪魅，她看了一眼面色震惊的墨菲。侧身从他面前走过，来到床前，看着双手捂住脖子不断呼吸的本尼狄拉克，摇摇头。

“人的一生，有三件事不能做，你知道是什么吗？”她看了一眼，扭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墨菲。

他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单单从刚才轻易就把匕首折断就能看出来。

那可是加了陨铁的啊！

他身子有些发冷，看着女人没有说话。

“啊，刚才那个啊，小技，不用在意。”女人察觉出墨菲的想法，轻笑一声。

墨菲看着她笑起来，身子有些发冷。她虽然笑容美丽，但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一点笑意都没有。

女人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其一，不可杀人。”

“其二，不可抱着愤怒杀人。”

“其三，不可抱着愉悦杀人。”

墨菲听完，微微一愣，声音有些嘶哑，“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女人用手顺了顺红色的头发，手掌一翻，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来，“区别大了。”她说着，把本尼狄拉克的手拿开，紧接着拿着瓶子朝着伤口倒去。

流出一滴绿色的液体来，滴入伤口处。

墨菲看着女人的动作，眼中有些慌乱，他害怕自己的复仇计划得不到实施，他有些恐惧，也有些异样的轻松。

随后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本尼狄拉克脖子上那道伤口，竟然开始蠕动起来，不一会，竟然复原了！

伤势好了！

墨菲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红发女人，轻轻的退后一步。

“怎么？这就吓到你了？”红发女人见墨菲退后一步，嗤笑道，“拿去吧，我们算是有缘，这瓶治疗药水就给你了，以后你能用得上。”她说着就把这瓶药水丢给墨菲。

墨菲不由自主的接住，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女人。

“诶，不用谢我，我受不了这个。”红发女人墨菲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阻止，随后把红发挽起来，低着头查看本尼狄拉克。

“你可真狠，”红发女人直起身来，对着墨菲竖了竖拇指，“用这么多的落日余晖，你倒是能坚持得住！”

墨菲身子摇了摇，他咬着牙，“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的命！”红发女人语出惊人，她看出墨菲这些年为了给本尼狄拉克下毒，自己也沾上了落日余晖这种剧毒。

“落日余晖这种东西你也敢用。”她说着缓缓走过来，对着墨菲就是一巴掌。

“啪！”

墨菲只觉得天旋地转，嘴中有些铁锈味，他眼前黑发，身子站立不稳，随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我这一巴掌是替你的家人打的。”女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墨菲，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查理斯家族帮过我不少，这次算我还人情了。”她说着一把墨菲提起来。

“啪！”

又是一巴掌。

墨菲嘴角出血，呆呆的看着这个女人。

他彻底愣住了。

“这一巴掌是替你打的，至于原因，你自己想吧。”女人说完，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墨菲丢出去。

“滚吧，伤势发作的时候用我给你的那个药水混着一碗清水喝下去。如果你还想继续活命的话，就去蒙特雪山找我吧。蒙特雪山知道吧？南方州的人应该没有人不知道的。”

墨菲摔出来，只觉得身子像是散架一样，他愣愣的看着屋子的那个红发女人。

女人站在屋中，看着院子中的墨菲，摇摇头。

“砰！”

红发女人轻轻一挥手，破旧的木门便重重的关了起来。

墨菲站了起来，看着有些发白的天边，心神有些恍惚。他刚刚抬脚想进去，又想起那个女人可怖的实力，又把脚缩了回来。

“还有，小心一个蓝发男人，那家伙正要找你拼命呢。”

墨菲听着女人的声音传来，他咬了咬牙，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间令他日思夜想的屋子，神情落寞的出去了。

因为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不起作用的。

墨菲出来后，看了一眼远处巷子那群东倒西歪的卫兵，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散发出恶臭的狗洞。

“咯咯咯！”

墨菲心中一惊，耳边传来一声鸡鸣，不知道哪家的公鸡打鸣了。他转身看了一眼这间屋子，神色复杂。

“哎。”

他叹息一声，随后摇晃的着身子，踏步朝着巷口走去。

太阳渐渐出来，淡红色的光芒照耀着墨菲，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好了，小家伙走了，现在该你了，”红发女人看着双目无神的本尼狄拉克，轻声说道，“说吧，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秘密？”

此刻的本尼狄拉克眼中再也没有先才那般癫狂，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这个女人，似乎，刚才那瓶药不但把他的身上的刀伤恢复了，也顺带把心智恢复了。只是那深入骨髓的剧毒却是回天乏术。

他看了一眼这个女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都快死的人了，还守着不放？”红发女人有些惊讶，“要不是我，现在的你大概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吧？”

“我对你有恩，你总不能不表示下吧？”

“光明女神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本尼狄拉克听到这句话，缓缓睁开眼睛。

“黑帽子协会的人都出来了……”本尼狄拉克叹息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忽然笑起来，有些痛苦，也有些解脱。

“哈哈哈……咳咳咳……”本尼狄拉克仿佛想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他一边咳血，一边笑着。

这整夜疯狂的老人忽然笑起来。

女人听她这样说，翻了翻白眼，“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快说吧，我的手段可比那个小家伙多得多。”

本尼狄拉克笑着笑着一口黑血喷出来，他灰白的脸上忽然红润起来。

女人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个时日无多的老人。

老人身子颤抖着，伸出手来，指了指东边那座高耸的城堡。

“亚当斯……”

这三个字像是用完他所有的力气，而后他闭上眼睛，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下去。他神色安详，像是一个睡着的老人。

“这才对嘛。”

女人看着本尼狄拉克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漆黑的眸子中闪着寒光。随后朝着门口走去。女人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问道：“当时你们决定对查理斯家族下手的时候，你有没有反对过？还有你下令杀人的时候心中有没有一点后悔？”

床上的本尼狄拉克安静的躺着，听到这句话眼皮动了动。

女人说完耸耸肩，转身出去了，“算了，反正你都要死了。”她站在院中，抬起手来遮住刺眼阳光。

“今天是个艳阳天啊……”

她眯着眼睛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红日，感叹了一句，出去了。

这里彻底安静下来，院子中那株树苗微微晃动几下，几片枯黄的树叶落下来，随着早晨清凉的风在院中盘旋着，而后飘落在屋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