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初升渐天边微明的时候，我便坐起了身子。睡意不着。

窗棂外是早雀叽叽喳喳的乱鸣，它们毫不忌惮我这个屋主人在此，几下跳飞进来，衔了桌上掉落的两粒花生米，振翅逃去，动作倒是毫无拖拉。

我扶着床沿起来，又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对着铜镜里的面庞不知该说什么。

尘玉，你看你如今，也变得这般沧桑罢？

兜兜转来披上外袍，我临头决定趁日走走。却不想我甫一抽开门闩，就看见了一个靠在我门前那吊着长灯的石柱上气息奄奄的姑娘。

姑娘一身单薄，衣衫不破烂也不干净。她一双羽睫因寒颤抖，身姿蜷缩，于我这样居高望来，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她，不是回慵的有缘人。

我提靴绕开她的身子过去，却被一个微弱的力道牵制。我才抬眸回身一看，姑娘半睁眸子对上我的眼睛，声音断断续续，却咬字很清，“求你…救我。”

“我可…以替你做工。”

我挑眉蹲下身，与她正颜相视。她的身骨弱柳迎风，眉间春山带雨，虽为落魄，却犹是让我心间一颤。

“你名唤何？”

“苏…振露。”

细微的动静一发赶走了我的梦魇，我瞥了瞥床上的苏振露，见她也正一副警惕地回望着我。

“醒了？”我避开了她的目光，轻笑着摇了摇头，又用唇贴了贴瓷凉剔透的茶杯嘴，茶水溜过喉头，适才一解尽数睡意。

“那你便赶紧去生些灶火做饭罢。”

“什么？”苏振露有些不奈，又或不知。见她的双眸含水半转一轮，脑瓜陡然敲醒。虽还是一番不情不愿的，也踮脚下了床，乖乖走向我给她指的方路。

不片刻，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杂音入耳，让我登时有些惧意上心，连揭了珠帘走过去。就见苏振露全身尽湿锅扣天灵的狼狈模样。

“罢了罢了，还是我来。”我轻叹一口气，也许也是觉得自己欺负一个刚清醒的小姑娘着实不好，无奈地挥挥长袖又道，“刚才你睡着屋里有些小身的衣裳，你先将就换上，莫要凉着。明日我再带你去成衣店。”

苏振露点了点头，眸中略显光芒，许是感激。她微拍了拍身上粘黏的灰土，便一瘸一瘸地朝原路返回。

而后会我便上了一席不丰不盛的菜色，我便唤苏振露出来一同吃饭。这丫头像是几月未进食一般，风云将一桌饭菜扫荡空阔。我只淡笑不语。

“你的故事？”我这一面露笑意，将十指扣抵在下巴下边支撑，一面问道。

“我没有故事。”苏振露不想。

“啧。”我不喜她的态度，眼前只得再寻焦点，却兜兜转来至她胸前佩的一枚金花镂边卡死的玉器长命锁。

“你在我回慵店前求我救你，说你可以做任何事。可如今却什么都不成，无说身世，我令你留在这干甚？”

苏振露听言一下急了，连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玉碗玉碟，她的青葱十指与藕臂滑出广袖。我略加思索得了定数，也憋下话默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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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灯火依稀，我剪了剪房中烛苗坐到院子里，苏振露端着一玉樽向我走来。她将玉樽递于我，缓缓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先生莫要抛下我让我回去。我虽干不这些事，但我一定勤学。”

我闻言只微颔首，将玉樽碰到唇边。茶水入口不涩不苦，舌尖处余味桃香泛起，惹得我眉上发蹙，看向苏振露的眼神也多加复杂。

“日后你便为我沏茶就好。”

“那怎么……”行？苏振露猛地抬眸，许是太过惊讶。她扭扭捏捏吞吐出口，又似是想至什么，“早就听闻尘先生的丹青千金难购。我想，拜尘先生为师长。”

果不其然，打一开始便是因有什么事的。

我淡笑着眯起眸子，再次审视她。心中虽已落定答案，却迟迟未加出口，思来想去变成了一句，“那便，与我接上一副后，再做定夺。”

苏振露面上挂笑，而她穿着与我来讲小寸的衣裳观来，也是那么的娇小柔弱，似如一秒就能被风吹去散去。

我此时未想。

一切成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