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幸存

“没有什么灾难可以毁灭人类，只有人类自己可以。”——摘自《人族史第12卷》

————

时间∶寒武纪——1285年

地点∶大陆东部，华州西南区

白茫茫的土地上，风如刀般呼啸着，宛如一个手法精湛的剑客，将天空中那些冰冷的雪花雕刻成各种奇异的模样。

下方那片混乱不堪的平原上，几处人类残留的建筑废墟还若隐若现。

“这是世界的一场浩劫，但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在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人类聚集地里，上面这段话被人用红色油漆刷在一面残破的围墙上，可笑的是破损的墙体刚好把“活”字挖了出来，使得这句话看起来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正如墙角那一具被烧焦的遗骸：我们总会下去的，或早或晚。

这里原本是一个很棒的聚集地，它的建设者甚至幻想过它可能成为新帝国的中心，然而在它被霜霾包围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改变了。

霜霾只是路过，但依然如同蝗灾过境般把这里血洗一空，虽然它离开已有数日，但浓郁的死气仍旧飘在上空，寒风吹过发出阵阵悲鸣，等待着雪在废墟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熄灭了那里残存的火种，顺带清洗了人类在那里留下的所有痕迹，现在远远看去早已没有了人类活动的影子。

然而就在这样一块废弃之地，依然有人类在苟延残喘，像蟑螂一样活着……

漆黑的废墟下，一个半蹲着的人影在佝偻的摸索着，他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不时又向左右碰碰，偶尔碰到四周毁坏的墙体，传来几声碎石落地的声音。

这四面环绕倒塌的墙体现在成了最天然的屏障，它们相互倚靠，硬是抗住了上方的积雪和大量混凝土碎块，并留下了一块窄小的活动空间，这样的地方要是放在以前，连乞丐都不敢在里面过夜，可是现在……再大的安全隐患那也只是隐患，外面可是真的危险。

“扑哧！”

突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漆黑的废墟下终于亮起了一小朵火花，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个人影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他叫白洛，今年二十四岁，从小就是个孤儿，没车没房长相一般，平时就靠给人跑腿赚点大米钱，现在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他够幸运，当初那么大个逃难队伍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加入了这个聚集地。

可惜现在……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别看现在的他有些瘦弱，还在不断的打颤，事实上白洛在钻进这块废墟前还算壮实，毕竟从小靠跑腿为生，身体一定得结实。不过躲在废墟之下好几天，一直挨饿受冻，就算来头牛现在也得瘦成皮包骨头。

白洛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燃烧的火柴放进油灯，用那微弱的火焰慢慢灼烤着已经打湿了的灯芯，眼看着火柴越烧越短，那灯芯却没有一丝被点燃的迹象。

直到火柴燃到了尽头，烧到了手，白洛才忍不住将其丢掉，他捏着两个指头慢慢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灼伤感。

“再过两天恐怕就是拿着火柴来烧我，我都不会再有感觉了。”

黑暗中，白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寂静的废墟里悠长回荡，显得格外落寞。

沉静许久，他再次刮起一根火柴……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灯芯终于给点亮了，四周这才真正亮了起来，但白洛摸了摸口袋里所剩无几的火柴棍，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手电筒没什么电了想省着用，鬼才捡你呢！浪费我火柴。”

回想起自己头顶的聚集地的毁灭，白洛的心就阵阵抽痛，虽然自己生活在一个换家比换衣服还频繁的时代里，但不管怎么说在那里有他经营了好几个月的家当，就那么被冰尸给毁了，白洛也是相当惋惜。

作为一个资深的幸存者，白洛对霜霾有一种打心眼里的畏惧，这种奇怪的雾状烟气只要包围哪里，哪里就得遭殃，每一个吸入它的人都会在短时间内流失全身的热量，最后被活活冻死。而且还有一个让他这个无神论者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现象：那些原本已经被冻死的人竟然又重新站了起来，仿佛一个个被丝线拉扯的行尸走肉！

后来人们管这些无知无觉的家伙叫冰尸，因为它们浑身结满冰渣，就像一具被冰冻的尸体。冰尸的力气很大，身体也硬如冰块，对滚烫的血液和有生命气息的东西格外执着，只有砍掉脑袋或者刺穿心脏才能将它弄死，而且活人如果被它们抓伤，也会被同化成冰尸，所以相比于霜霾，冰尸才是人们要面对的头号大敌。

科学家说这是霜霾里的一种有毒物质造成的，但没人知道霜霾里究竟有什么，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通过观察，人们发现有的霜霾降临后会继续行进数百公里再消失，而有的则是出现在哪里就消失在哪里，直到现在整个霜霾的形成原理还没人说得准。

不过在面对霜霾的时候人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那就是不能乱跑，因为你不可能跑的比它快，最好的做法还是躲在家里，关紧门窗捂住口鼻，然后被子棉衣使劲裹住全身，最后等待审判，听天由命。

事实上那天白洛就是这样做的，因为聚集地没有布置游骑兵，所以直到霜霾进门大家才反应过来，聚集地的大佬们当下就开始安排撤退！可白洛不干了，跑能跑的过霜霾！？不如在家蹲着安全。可没想到就在白洛留守家中的时候，撤退的大佬们直接在外面炮轰聚集地！其结果可想而知，聚集地里的炮声响了一整夜，冰尸干掉了多少白洛不清楚，但大半个营地都成了火海是事实，他自己也是被冲击波震的七荤八素最后迷迷糊糊的给倒塌的建筑物埋到了地下。

当时白洛骂娘的心都有了，你要是早说要炮轰聚集地，鬼才会留守！

家里那不少的生存物资都随着白洛一块被埋了下来，他这些天就是在下面摸索，试图把那些自己舍不得抛下的好东西挖出来，但他也不敢深挖，万一引起二次塌方那就有的哭了，所以他仅仅翻出了几件，包括眼前这盏破油灯，这本来都是被淘汰掉的货色了，然而在白洛手电筒电量不太足的情况下，勉强还可以用。

没有聚集地庇护的日子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休息，那么在睡梦中死去可是真的很容易。

白洛借着昏暗的火光环顾四周，他已经受够了这个鬼地方，算算时间，霜霾也差不多结束了吧，长时间处在昏暗的废墟里，白洛连时间都快记不清了，他现在最烦的还是出去以后该怎么办，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感从他的心底缓缓涌起。

但这时候去想这个显然是不明智的，赶紧收拾东西爬出去才是要紧事，因为地下的氧气越来越少，而白洛还不知道自己头顶的残骸到底有多厚，有时候他都会有种被活活困死在下面的错觉，那种精神压力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白洛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他把被褥一卷往身后一背，紧了紧穿着的厚棉服，从旁边拿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背包，这里面装着他这些天捡回来的全部东西。

“五斤左右的大米加两包方便面、手电筒、折叠铲、一把还算锋利的小刀、半管绷带、六片消炎药还有……一个钻石吊坠~”

食物方面还算充足，反正他就一个人，这点量也够吃几天了；然后就是这药品，白洛有些无奈的看着手里剩下的这几块消炎药，话说他当时就是随手揣着一整盒来到了聚集地，那时候他可是做梦都没想到原来烂大街的消炎药现在居然都按粒卖了！

那会他可是着实小赚了一笔，现在他家里存放的食物也大多是他用药片换来的。

至于最后那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放到现在，即使再华贵也还不如一个馒头值钱，白洛无所谓的掂量了一下这个吊坠，突然他的眼神一滞，这个钻石怎么这么暗淡，白洛连忙把吊坠放在火光前仔细一打量……

“靠！上面镶的钻他妈的居然还是假的！这个奸商！！”白洛欲哭无泪看着手里这个三粒消炎药换回来的宝贝。

“算了，反正那个奸商也付出代价了，这玩意儿就挂着给脖子听个响吧。”白洛随手就把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这些东西连半个背包都塞不满，而且兜里的火柴也快用完了，煤油更是烧不了多久，估计出去以后就完犊子。

“生存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啊。”白洛看着头顶那密不透风的混凝土挡板，心里暗自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