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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余年》第一章 邻家少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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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秦十二岁的皇子姚佛念被刘裕大军生擒,送往建康都城看押。因是后秦皇子身份,并没有被囚禁在牢狱之中而是将姚佛念关进了建康都城威严幽深王宫之内的西苑徽音殿冷宫之内,派重兵重重包围。

姚佛念被擒住的消息传来之时,我正陪在我的傻皇帝伯伯在皇宫内院的朝露殿里看捉鬼戏,傻皇帝伯伯虽说乃是一国之君,可他生来胆子极小,人又有些痴痴傻傻,此时躲在我的身后,闭着眼睛害怕的瑟瑟发抖,不停的唤道“小红昭,你要保护伯伯,不让鬼吃掉我。”

我跪坐在殿中,看着眼前无聊透顶的捉鬼戏码,百无聊赖的打了打哈欠“傻皇帝伯伯,这场戏都看了不下五百遍了,你怎么还害怕。”

傻皇帝伯伯从我的身后,露出了半只幽怨的眼睛,看了对面飘着的一块白布素绢,吓得又是一个激灵,躲在我背后,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肝儿说“不管,我就是怕,小红昭要保护我的。”

我被傻皇帝伯伯的痴傻又天真的表情逗笑了,许是听着我的笑声,傻皇帝伯伯瞬间就不怕了,偏过头对我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傻笑。

我摸了摸傻皇帝伯伯的脑袋,就像安慰着我养在宫里的那只小白狐一样,柔柔顺顺的抚着傻皇帝伯伯的头发,哄着傻皇帝伯伯说“伯伯放心,有小红昭在,这天下没有人敢欺负你。”

是啊,我的傻皇帝伯伯是皇帝,怎么会有人敢欺负他呢,就算有,本公主也绝对不许的。在这个世界上,能欺负傻皇帝伯伯的人,只能是我富阳公主司马红昭。

听着我的承诺,傻皇帝伯伯这才安了心,顺势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我的身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整日陪着我瞎玩胡闹,原本身体就不太好,这时顿没了力气,只觉得极度的劳累。

身旁随侍的小监听着傻皇帝伯伯均匀的呼气之声,立即摆了摆手,将台前唱捉鬼戏的众人遣散退去,遣了身旁的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的将傻皇帝伯伯扶了起来,送往寝殿休息。

身上沉重的力量没了,我略不放心的看了两眼晋安帝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忧。父亲临行前去攻打后秦之前,再三吩咐我说,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傻皇帝伯伯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危。

让我不明白的是,傻皇帝伯伯住在这护卫严密的宫墙之内,能有什么危险?虽是不太明白,但我也听从父亲的指令须臾不离的陪着傻皇帝伯伯,不,准确的来说,是让傻皇帝伯伯整日里陪着我瞎胡闹,这一胡闹,也有一月有余,父亲北伐之行还未归来,我已然没了耐性。

奈何,也没法叫别家宗亲前来侍奉,因为我这个傻皇帝伯伯也挺奇怪,在这个世间之上,他从来只听四个人的话,第一个是皇爷爷的,第二个是皇后娘娘神爱伯母,第三个便是我的父亲琅琊王司马德文,第四位就是我富阳公主司马红昭。除了我们四个以外,傻皇帝伯伯是不肯让人随意接近的。

一开始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傻皇帝伯伯怎么会听我的话,对我百般的顺之,后来,从我父亲与母亲的闲聊之中,大概的猜测出几分,大抵是因为我与幼时的神爱伯母有几分相像的缘故吧。

傻皇帝伯伯自小与神爱伯母一同长大,两个人形影不离的,感情一直很好。神爱伯母真是一个极好的女子,从来也没有嫌弃过我傻皇帝伯伯的痴傻,从小便护着我的傻皇帝伯伯,保护着他。

只可惜,神爱伯母英年早逝,前两年就这么驾鹤西去了。我想,傻皇帝伯伯虽然傻,终归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从未忘记过神爱伯母,记忆中的神爱伯母一直是小时候的模样,见着我,又勾起了他那短暂的儿时回忆,因此对我是千般宠万般爱。

有了傻皇帝伯伯的宠爱,我在这个皇宫室内,可谓是荣宠至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之势使得我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只是,只是徐乔之不理我。

徐乔之是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徐羡之之子,他比我大两岁,样貌生的极为俊俏,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从第一次在皇宫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我很喜欢他,喜欢追着他跑,他性子极为冷淡,不爱搭理我,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想,他只是同那些人一样,因为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阳公主,不敢接近我罢了,但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否则,当初我从宫墙内最高的那一棵合欢树上掉下来的时候,他干嘛那么拼死的接住我,以至于被我砸伤了大腿,卧床躺了两个多月。

说来,自从我父亲随着刘裕的北伐大军北行之后,皇宫戒严,由着刘穆之掌管政事后,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徐乔之了,我陪着傻皇帝伯伯不能出宫,他也没有进宫来玩耍过。

说来也奇怪,他不来,刘义隆和刘义康那两个家伙也不来找我玩,说起来,也甚是想念他们三个家伙。

既然他们不进宫来找我玩,那我出宫去他们的府邸之上找他们不就好了。别说这小小帝都,就是整个东晋,还能有我富阳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吗?

我正要出宫之时,阿错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拽着我的手臂向我禀告说“不好了公主,后秦皇子姚佛念被抓了,现在就关在西苑冷宫徽音殿。”

姚佛念是谁?我自然知晓。

三年前后秦派遣和亲使者前来我东晋为其太子求娶公主,因是我的傻皇帝伯伯没有一儿半女,膝下并无公主,他们看上的是我的亲姐姐海盐公主司马茂英,父亲原本是同意的,奈何刘裕并不同意,对前来求亲的使者说,海盐公主司马茂英已然许配给了他的长子刘义符,因此这桩婚事作罢,使者灰溜溜的回了后秦。

后秦并不甘心,一心想以和亲之策,谋取暂时的平安。求亲使者去而复还,带着十一岁的姚佛念再次殿前求亲,这次他们要为十一岁的姚佛念前来求娶十岁的我司马红昭。

我才十岁,年纪尚幼,父亲自然不同意。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求亲使者当着姚佛念的面,一再的婉拒,几度的黑了脸。

我悄摸摸的溜进了大殿之中,一起躲在后面角落里远远的瞧见了姚佛念,姚佛念一点也不像他们后秦羌人模样,倒是比我们汉人还要风雅几分,虽然才十一岁,却有一股子掩不住的君子之风,听着我父亲的反对之言,他也不恼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的四处张望着,一眼便看出了躲在角落里的我。

我与他隔着殿内众人的身影,在层层交错之间,就这么直直的凝视着对方,姚佛念黝黑的眸子先是有些惊疑,聪慧如他很快就猜到我的身份,不过众人疑惑之色,独自仰天大笑起来,神采奕奕的对我父亲笑道“原来,琅琊王视作掌中珠的富阳公主也会学着宵小之徒善听墙角啊。”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姚佛念是何意?生我养我了解我的父亲自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顿时青筋暴起,十分恼怒的喊了我出来“司马红昭,快给本王滚出来。”

我像只躲藏在大殿之内偷吃东西的一只胖白老鼠被人抓了现行,灰溜溜的从角落里钻出来,面朝着傻皇帝伯伯跪着,霎时之间,殿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公主听人墙角还被他国抓了现行,这传出去实在不雅,落人笑料。这等荒唐之事,还偏偏被我这个富阳公主做了出来,被前来求亲的他国皇子以及使者亲眼撞见,被抓住。这这这,气氛与局势转换之间,确实微妙。

唯独傻皇帝伯伯什么也不明白,看见我依旧傻呵呵的笑着,冲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坐到他的身边去,我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哪里敢动分毫,假装看不见傻皇帝伯伯的召唤,垂下头安安静静的跪着。

东晋皇族的颜面被我丢人丢到了西山去了,再也不可强者之势婉拒,后来,又力争了好一番,最终还是西水东流,无力回天。我大东晋朝最尊贵也是最年幼的富阳公主司马红昭在这大殿之上被许配给了后秦小国最年幼的皇子姚佛念为妻,待姚佛念成年行礼之日,便是我过门之时。

我想,若是那时我已经遇见了徐乔之,在当时大殿之上,我一定会断然拒婚的,只不过,后来在皇宫初见徐乔之时,我已经同姚佛念定亲足足有半年了。

若是没有徐乔之的出现,我想,嫁给姚佛念也挺好的。至少,在大殿之上那短暂的对视,我喜欢上了他的气定神闲与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至少,我并不讨厌他,不讨厌那个气质风雅从容淡泊的少年。

“公主,公主,你听见奴婢的话了吗?”

阿错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有些神伤,他竟然被擒住了。我以为,以后秦的国力应当能与我东晋相抗,姚佛念会不会很难过,他们的求亲之策,也只不过维持了后秦一年的祥和。

“公主,你要去哪里?”

“公主,监国掌事刘大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西苑徽音殿。”

“公主,你不出宫了吗?”

此刻,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不顾阿错在身后不顾一众奴婢侍从在身后的追逐,像是丢了魂的一样的奔向了西苑徽音殿冷宫。

从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西苑徽音殿冷宫原来如此的荒凉鬼森,一路走过来,刺骨的寒意四起。攻池掠地的侵袭着我的全身。也不知道,身为后秦皇子的姚佛念,也一定是养尊处优惯了,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

在我仓皇朝着西苑徽音殿幽闭的大门赶路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阿昭”整个身体被这个声音唤的愣在了原地,在这个世间,会唤我阿昭的除了姚佛念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急急忙忙的抬起头,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终于在西苑徽音殿边角的屋檐尖上找到了姚佛念孤寂落寞而又异常消瘦的身影,他用他那双黝黑明亮的眸子紧紧的注视着我,一点也不像被囚禁的阶下囚那样,看见我了笑的那样熠熠生辉,充满着生气盎然,令人心安。

他对我说“阿昭,你终于来看我了。”

奉命看守西苑徽音殿的禁军拦在西苑徽音殿殿门之前,以身挡着我不让我进去。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们几眼,愤怒的呵斥道“怎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着本公主。”

守在西苑徽音殿的禁军首领师玄及上前回命道“里面看押的是敌国俘虏,不能有任何闪失,末将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公主体谅。”

“师统领,若本公主一定要进去呢?”我凌厉的扫了他一眼。

他仍旧半跪在我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说“公主乃是万金的玉体之身,实在不该来这西苑徽音殿,请公主移驾回鸾。”

这位禁军首领好不识抬举,除了我父亲之外,除了徐乔之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敢这么对我说话还让我不惩罚的人,我恼火的拔出他的腰间佩剑,冰冷闪着光亮的剑横在他的脖间,抵着他脖间黑黄的皮肤,威胁着他“你若不放本公主进去,本公主今日便杀了你。”

“末将是奉了北伐大将军之命将犯人押回建康都城关在西苑徽音殿里,容不得有任何的闪失,否则依照军令会死,现如今公主硬要闯进去,反正都要死,末将死在公主手里也不冤枉。”他仍旧不肯,抬起头注视着我,一副要英勇赴死的蠢样子再加上摆出了刘裕来压制我,让我更是心中怒火难平。

“你少拿什么北伐大将军来压我,你觉得我堂堂一个富阳公主,会怕一个将军吗?”

我死死的抓着剑柄,锋刃的剑身已经割破了他脖间的一寸肌肤,鲜血涓涓流出,随着剑身滴落在地。

没有见过血的我被眼前的鲜血吓到了,但我可是公主啊,怎么能在这些臣子将士面前显现出我的怯懦呢,我才不能向他们低头呢,就算杀死一个不听话的将士也要保住我公主不容以下犯上的威仪才对。

更何况,是他先拿刘裕来压我的。如今东晋朝局早就在刘裕的把控之下,我的傻皇帝伯伯一点实权也没有,风光的只不过是那表面罢了。

司马家的威严,怎么被刘裕践踏之后,还要被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小将士所践踏呢。

“你是公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首领,生杀大权掌握在公主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冷笑道“好,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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