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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有春秋》第八十九章 若待得君来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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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闻言,眸色一变,恍惚间为人戳中了痛处,又似一语道入了其心底。他看向曲小六的神色,不似先前那般不以为然了,甚至有几分故人重逢的喜悦之色。他终是盯着曲小六,轻声道:“他这个伤,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得了的。旧伤疤未愈,又无端添了新伤,委实痛极。当真就无法了?”

“也许,还有一法,但可一试。”曲小六若有所思地瞧着手中人偶,沉静眸色中含了几分清愁,淡淡的化不开,“从前,我在白云庵养病时,曾随四方云游的疯癫道姑学过一些傀儡之道。《傀儡志》书中有载,天地无常,傀儡者,在良匠人之手,或可修得道心。若是半途而废,道心有损,唯有施展换心术,以救之。”

“换心术?你说的是真的?”言一闻言,眸色中流露出几分殷切来。

一众人闻言,则是面面相觑,有些惊异,有些滑稽,惊异却不敢流露于色,想笑也不敢笑,强忍在了心头。

“不过是书中所载,古今未曾闻其实录,民女也不敢断定,唯有放手一搏。”曲小六眸色间露出几分坚定,抿唇说着,将手中人偶奉还于言一。

言一瞧着曲小六,一阵沉默后,方才接过了人偶在怀,抬眼扫过齐光,分外认真道:“你就留下,替本公子治好人偶心疾。只要你治好了,本公子定会重重奖赏你!”

“公子,这个女子身份还未查明,留在驿馆,只怕不妥。”一直静默不语的秦衍,忽而上前,拱手作揖道。

秦衍说这话时,众人皆齐齐看向他,只是每个人怀的心思皆大不相同。言一拂了衣袂,不大高兴道:“方才,齐相国不是说这位姑娘乃是陆公子的表亲?怎地又身份不明了?”

“公子,此事牵连甚广,容怀璧细细禀报。”秦衍待言一的态度亦是愈发恭敬。

“不必了。查明身份是你们分内之事,她留下替本公子治好人偶,这本是两件事,有什么干系?”言一一口回绝了,他不愿听秦衍啰嗦,他实在太清楚秦衍与齐光二人的性情了,这两人总是一唱一和的同他作对。

秦衍脸色有些难看,抬眼瞥了齐光一眼,齐光没有多劝,反是随声附和道:“既然公子说了,要留曲姑娘医治人偶,那就请曲姑娘大显身手。如有所需,我等定鼎力相助。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曲姑娘敢夸下海口,治好了定然赏赐不会少。可若是治不好,又该如何处置呢?公子,为了人偶能痊愈相伴,你说呢?”

“齐相国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曲姑娘治好了人偶,本公子赐你丝绸千匹、黄金千两;若是治不好,就罚你……罚你,什么好呢?”言一想好了赏赐,却一时想不出罚什么好,毕竟他还未显露身份,罚重了也不妥。

“刑罚之重者,无非一死。”曲小六淡淡的说着,眸色中从容镇定,全无丝毫惊惧,“如若治不好人偶,民女以死谢罪。”

“不过是个人偶,何以用得罚这般重?言公子……”陆玄羽闻言,急忙开口劝道。

“我也觉得,有些重了。”言一也点了点头,不曾想这丫头竟敢拿性命做筹码,又教他另眼相待。

曲小六抬眼看向言一,坚定不改道:“傀儡修得道心,耗足傀儡师心血、灵气,可谓人与傀儡合二为一。此番换心术,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便是道心覆灭,那又与屠刀者何异?若是换心败了,民女愿以命偿命。”

“曲姑娘如此尽心,委实教人钦佩。”言一闻言,不免又是一阵惊异,将手中人偶郑重交给了曲小六,“这个人偶,我为其取名言一,就此托付给姑娘,愿姑娘妙手救其一命。”

“民女定当竭尽全力。只是——”曲小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人偶,又道,“民女以命相抵,愿公子如常所愿后,也能助民女达成所愿。”

“允了。”言一没有多问,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公子,你也不问问曲姑娘所愿为何,就答应了?”齐光忙开口劝道。

言一笑了笑,满眼笑意,不以为然道:“这有何可问的,不过是个姑娘家,所求所愿,本公子还能办不到?”

一句话将齐光的嘴堵住了,他怎敢质疑一国之君呢?

他不得不按照言一的意思,将曲小六安顿下来,并命令两个护卫护其周全。曲小六好似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众人皆退下了,唯独陆玄羽还不肯离去。言一的人偶已有了救命之法,便也松了口气,他看着陆玄羽,笑了笑:“你怎地还不走?等着我治你的罪?”

“罪臣之子陆玄羽,拜见圣上。”陆玄羽一个激灵拜倒在地,冲着言一低声说道。

“你猜到了孤的身份?”言一眸底笑意愈发浓郁了,“你这样聪明绝顶,只惜是个罪臣之子。”

果然,他就是云国之君,言若虚。

“能教齐光老贼如此在意又恭敬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人?”陆玄羽笑了笑,继而又本想为陆铭辩护几句,可话到嘴边,似乎又有些说不大清楚,毕竟陆铭漏缴赋税是事实,“圣上明鉴,我爹陆铭,他并非是贪官污吏,只是……”

纵然他是爱民如子的清官,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怕也只会认为,漏缴一斗米的赋税,足以盖过他一世清名。

“所以,你赖着此处不走,是为了替你父亲求情?”言若虚笑了,笑里透着几分轻蔑。

“当然不是。”陆玄羽斩钉截铁的回道,可转眼他的嗓音低了下来,恍惚又有些心虚般,“只是,只是你说过的,我请你吃了酒,你会回报于我的。”

言若虚先是一笑,忽又敛了笑意,倚靠着绣花软靠,一本正经道:“陆玄羽,你父亲既是这芙蓉镇的父母官,你理当知道,公私分明是何意。你请孤吃了一回酒,孤可以请你吃百回、千回酒宴作为回报。唯独不能以减免你父亲的罪刑为回报,你可明白孤之用意?”

陆玄羽仍跪在冰冷的地上,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言若虚,眼中满是惊异。传闻中,宣和帝是个昏庸无能、贪图享乐的帝王,可眼前的言若虚,轻飘飘的一番话,却不似传闻中那般昏庸,不禁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假冒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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