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才伊桑没回家，她要准备英语六级，顺便找个兼职。

所有需要身体力行的活她都做不了，翻译最适合。她在网上找了几家公司，被骗取了几次无偿劳动后，终于锁定了一家靠谱的，就安心地工作起来。最近翻的是一份研究民国时期戏曲文学演变的论文集，有些专业词汇根本看不懂，她就找来了很多民国的书做参考资料。

数学系一共6个女生，王薇和另外三人住在对面寝室，她跟才伊桑同寝的苏芳关系很好，经常来玩。她妈妈开着一个礼仪公司，需要人手时就找同学短期出活，外加她豪爽开朗，同学们都喜欢她。

这天王薇知道才伊桑没回家，就过来给她发旅游纪念品。看到桌上的书就问她对古代少数民族的礼仪是否有研究。

才伊桑摇头，没接触过。

王薇有点失望，不过她很快又问才伊桑能否无障碍阅读古汉语文献吗，这对才伊桑来说小菜一碟。从小到大，她不擅长任何非棋牌类游戏，别人玩时她就背词典。最开始是新华字典，然后是成语词典、古汉语词典、谚语词典，包括各种英语词典，别管有用没用，只要见过、或者二表叔要求过，她都背过。

背词典最初只是二表叔惩罚她的手段，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一种爱好。日积月累，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比如背过古汉语词典，不仅认识繁体字，对每个字的出处和典故也了如指掌。

得知这一情况王薇像发现金子一样，她兴奋地说：我妈公司最近接了一个越南礼仪培训，可是没人懂，也都读不了古汉语文献，你愿不愿意帮帮忙。

找资料对于才伊桑来说小事一桩，暑假图书馆的阅览室也开着她检索阅读能力又强，不到一个周，就把所有资料整理出来了。王薇立即带着她去见自己的妈妈。这位温文尔雅的妈妈，热情地款待了她们一顿午餐。听完汇报后，还建议才伊桑把资料做成课件后做讲师。

她听完直摇头，找资料做课件都没问题，但是动作示范她做不了。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她可以把课件做好让别人讲。

王薇不同意，这都是智力劳动，有知识产权的。

王薇妈妈也不同意，这些知识很冷僻，同学们问起来，只有她才能讲清楚依据！

才伊桑头都大了。但是，王薇妈妈那么温柔和善，一直用着商量的语气。涉世未深的她无法拒绝，就应承下来了。

王薇很高兴，回来的路上神秘兮兮地提醒她，这种课的报酬可高了，每节课两三千呢？

两三千！韶光听完立马来了精神，反正资料都找齐了，做个讲义又不困难，天下掉馅饼啊！

才伊桑还是为难。她发愁的是动作示范啊，谁都知道，她最怕动手动脚这种事情。

这么一说，韶光沉默了。他皱着眉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负责讲课，王薇负责动作？

才伊桑摇了摇头，这个方式她已提过了，但王薇说她要去云南，没空！

韶光听完也很泄气，两千块一小时，不接太可惜了。才伊桑也很想赚这笔钱，不过，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决定尽快给公司回话。韶光却阻止了她：我跟你一块去吧！

才伊桑差点一口饮料喷到他脸上：想钱想疯了，哪有男生做演示的，不怕别人说你伪娘啊！

韶光怂了怂肩：说就说呗，说再多，我又不会变成人妖。一小时两千，这钱咱必须得赚。

才伊桑见他这么严肃，也认真起来。她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可是你还有快递的活。

韶光马上说：一小时两千，你觉得我会错过这个机会吗。放心，公司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才伊桑还是担心，公司那边不一定能同意这种模式呢，特别是让个男孩做演示。

可没想到王薇妈妈特别满意这种组合。她在电话里热情地鼓励说：男模特更能吸引女学员的注意力，特别是帅哥，你就放心大胆去讲吧。

挂了电话，才伊桑并不理会韶光焦急的心情，故作为难地说：公司说了，男老师也可以，但是，必须是帅哥，艳压全城那种！

韶光也来劲儿了：切，就哥这颜值和气质，别说全北京，全中国都独一无二！

才伊桑简直要笑破肚皮了：你完全可以冲出亚洲了！

接下来一周，韶光都是早早就送完了件儿，来学校找才伊桑学动作。可食堂的人总会诧异地看着他们，韶光很不自然，动作很僵硬。湖边蚊子又多，再说也没法看清资料。暑期很多教室又锁了，没有办法，才伊桑就建议去寝室。室友都不在，他们可以认真讨论，反复练习。

这是韶光第一次进妹妹寝室，爬个楼梯都轻手蹑脚，生怕有一点动静。才伊桑觉得搞笑，他是来学习的，又不是做贼。可是，一旦领会了他小心翼翼的忌讳，她自己也有点羞涩，随之想起了那个夏天的梦。

她跟韶光讲解完越南的风俗习惯和女性动作特征后，他总是把动作做得很浮夸，气的她不断提醒：你学的是宫廷礼仪，不是风月女子。他听完仍旧扭来扭去的，害的她直拍桌子。

两人玩闹了半小时才认真起来，固定下姿势，两人又给每个动作起了一个现代名字，并用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做了讲解示范。

韶光在她寝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真希望这个夏天的夜晚永远不会有天亮。

临近开班，两个人把整个内容串起来演习了两遍。韶光对妹妹的表达和总结非常赞叹，虽然以前从没听说过越南礼仪，但是，她一讲他就能领会。才伊桑也对他的展示非常满意，他的动作，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贴切。

她就是他的脑子，他就是她的胳膊和腿，二人对彼此都非常满意。

天太热，韶光的背心前后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在村里，夏天随处可见男人光膀子，二表哥也经常不穿上衣，就算他，把背心脱了吧。他却摇了摇头，不热。

才伊桑的目光略过他硬硬，顺着上臂又爬上了他的肩膀，沿着锁骨向来到了他的胸大肌。

明明浑身都是汗，扭捏什么呀？她刚伸出手想给他脖子上擦一擦，他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建议她把剩下的内容快速复习完。

二人不是经常打打闹闹的吗，从没生过气啊！才伊桑有点困惑，还哪里有股失落，只好加快了练习进度。

仿佛一辆火车刚刚驶过，他的耳鸣了好久才再一次听到了凡间的声音。

出了宿舍楼，韶光才能正常呼吸。刚刚有段时间，他感觉有列火车从他身边驶过，他耳鸣了，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许久，才终于回到了真切的世界。

他抬头望向妹妹的阳台，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那里。他心里酸酸的，转过身向校门口走去。平稳的呼吸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反倒让他苦涩，步伐也变得有气无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路程再黑暗，他也必须坚持走完，因为他知道，光明本不是他该期盼的。

礼仪培训出奇的顺利。结课后才伊桑数出四千块钱，递给韶光：给，这是你的。

他摆了摆手：你留着吧，我不要，不就是在几个美女面前耍猴吗，要什么钱。

才伊桑很严肃：动作演示也是教学的一部分，我讲你做，精诚合作，一人一半应该的。再说了，你练习动作也耽误不少时间呢！

韶光仍旧坚持：资料是你查的，ppt是你做的，课也是你讲的。这钱，你就拿着吧。我只是占用了串休而已。再说了，我的时间根本不值钱。

才伊桑生气了：谁说你的时间不值钱了，明明和我的一样好吧。如果你不要，以后这种活我也不接了。

韶光连忙哄她：好好好，我要我要，不过，我拿一千就行了！

才伊桑把钱往他面前一推：不行，你的合作精神哪去了！

他赶忙接过钱：别生气啊，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拿过钱看了看，他谄媚兮兮地说：这钱如此容易赚，以后我跟你混得了。

一句话就把她逗乐了，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培训需求，还是安心送快递吧！

韶光撇了撇嘴，真是命苦啊，这一件一件，送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大钱啊！

她笑了，就逗他：攒够钱你想干吗，回家娶媳妇吗？

村里年轻人进城打工，首要任务就是攒钱成家，才伊桑这么说也没错。可是，话一出嘴，她就后悔了，二表哥不存在娶媳妇这个问题啊！

她真心烦自己嘴欠！韶光反倒坦然：那当然，现在彩礼可高了，不赚钱怎么行啊。

她瞪了他一眼，闷头喝酸奶去了，把那塑料吸管嘬的滋滋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