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吃苦……”吴老师笑了笑，很温和却很确定的说……

“当官的怎么跟你说的？”陈老师讽刺着说：“你别被他们骗了，我不是不想你在这儿，我是怕你以后说我骗你，所以这里的情况我得跟你说清楚，不能跟当官的那样骗你……”

“当官……的……”吴老师听着陈老师对当官的很不屑的语气，这位老师对当官意见很大啊！吴老师自己就是当官的，而且算是当官中的当官的，从陈老师嘴里听出这三个字，再到自己嘴里说出这三个字，都觉得很别扭，本来想用同样的词语词气跟陈老师打成一片，但别扭的有点说不现去了，干脆换了个词说：“方局长没跟我说什么，你给我说说学校的情况呗！”

“首先，你就别想钱了，我去年的工资还没开给我！”说到这儿，她突然眼晴亮了一下，问：“您从城里来的，是不是认识城里当官的啊，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我的工资给我呗……”然后，觉得从去看到现在的工资全开了，大概是不可能，犹豫了一下，说：“也不用全开，先给我一半都行，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光靠我织这几匹布，也堵不上他们的嘴啊！为这事儿，我天天去乡里闹，乡院里那些人，全都装聋做哑，不干人事……您认识县城里的领导，您去给说说呗，要不您带我去认认门，就是刚才您说的那个方局长，您带我去认认他家的门……”

吴老师目瞪口呆……一呆再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她心里一半是羞愧，另一半……还是羞愧！虽然现在乡村教师的工资是县乡一级的财政出的，乡村教师拿不到工资，责任不在他这个副部长身上……但是，做为一个教委的副部长，老师冲你要工资，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意的事……

要不自己拿钱把工资给她补上？但是，拖欠老师工资不是这一个老师的个别情况，而是所有乡村的普遍情况，给她解决了，别的老师怎么办？自己解决的了吗？现在从中央到乡一级的财政都缺钱，这是事实情况，她做为副部长太清楚不过了！自己便是用教委副部长的身份，用中央的身份压着省市县乡四级政府，让他们解决老师的工资问题，但是巧妇做不成无米之粥，逼着他们砸锅卖铁当衣服卖裤子也解决不了这问题啊！

不给陈老师解决？老师冲自己要工资，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吴部长长大么大就没有觉得这么理亏过，没有遇见过这么气不直理不壮的事……

“我跟方局长说说吧……”吴老师惭愧的一张老脸都红了，理不直气不壮的小声说……

陈老师看见吴老师涨红的脸，以为她是为难——吴老师确实是为难，只是跟陈老师所以为的为难是两回事……

陈老师以为吴老师为难，看着她为难的涨的脸都红了，心里不落忍，停了一下，说：“你要为难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我又不是非要你带我去找那个方局长，行了行了，别为难了！不让你为为难了，不用你带着我去找他了！工资给不给吧，反正现在日子还能过下去……”

说到这儿，她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道：“哎呀，你看，给你介绍学校的情况呢，怎么说到我身上了……唉……不说我了，说学校，说说学校！”

“嗯……”吴部长闷声应了一声，她心里本来满心惭愧，再被陈老师这么一善解人意……她满心的惭愧已经化为十倍的羞愧了！

是不是该向陈老师坦诚自己是教委副部长，是不是应该向她保证自己一定用最大努力来解决老师的工资问题……

这个念头在吴老师脑子里转了一下，立即就被她掐掉了！

她虽然正直，但不是傻子……

这样一坦白，这个试点大概就做不下去了，而且，就算她回到首都，专门去解决老师工资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依旧解决不了！

“学校在藉的学生一百九十八人，不过，已经辍学的有一百零八个人，其实也不算辍学，就是家里吃不上饭，让孩子出去做工了，我跟他们说了，来不来上学都行，不算他们辍学，他们家长都是死心眼，非要辍学，不过我把他们的学藉留下了，等他们年龄到了，给他们扯个毕业证，这事儿你得记着！我回头走了，你千万不要给忘了，有个中学毕业证，他们做工也能被人高看一眼是不是？”

吴老师张了张嘴，想说这事合规定……但是看陈老师殷殷嘱托的样子，似乎这才是学校的第一件大事……不由的又把话咽了下去，沉默了下去……

“剩下这九十个人里，有五十一个人也跟辍学差不多，也就学期开学的时候见见面，之后就不再来了，他们家长对他们上学不上学也无所谓，不太管他们，我去找他们一次，他们面子上过不去了，打孩子一顿，孩子来上一天，最多两也，就就不再来了，找多了他们，他们也烦……”

“再剩下三十九个人里面，有三十个人都是高八斤这样的，他们爸妈都有心让他们来上学，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来，经常跑出去玩，但是他们父母管的严，他们也怕被父母打，隔三差五的都会来一次……”

“剩下的这九个学生，是学习最好的，最希望考取县里高中的……”陈老师指了指在傍边装模做样学习的九位学生，说：“就是他们……”

吴老师转头看了那九位学生，七八位都是跟高八斤同学一个样，抱着书本半天都一动不动……这状态，怎么看都是在发呆神游天外，不像是在学习……

吴老师不由的怀疑的问：“他们都是好学生？”

“嗯，就他们九个！”

“他们愿意上学吗？”吴老师又问……

“当然不愿意了！”陈老师理所当然的说：“要没我看着，也早跑出去玩了！”

说到这里，又苦笑着苦恼的摇了摇头说：“他们里有四个学生的爸妈也不懂事，也不想让他们来上课……但就剩这九个独苗了，你说我能放过他们吗，他们能不想来就不来了吗？回头你要记住这四个学生，他们父母的思想工作要经常做！还有……”

陈老师看着吴老师温和柔软的性子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