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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正传》第四章 醉尸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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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乘小船过了汉水,到达沔阳镇上时已经天亮。去市集上买了四匹快马,来不及休息,四人便出发赶往洞庭派。

洞庭派在洞庭湖畔岳州之境。沔阳镇相距岳州不下三百里,骑马一天一夜足可到达。从沔阳镇到岳州,沿途都有平坦的官道,虽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却减去了不少的颠簸。八月天气也已转凉,不如夏日那样炎热,兼之是初次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一路上陆绍云感觉都很新鲜,但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忐忑。

这日傍晚,四人到达长江边的监利县城外。只见官道一旁不远的丛林中,飘着一面酒旗,看来是间酒家。由于赶路一整天,大家都累得不行,何训虎说道:“大哥,歇一会吧,吃了晚饭再走。我们仨受得了,陆公子可扛不住啊。”韩青松点点头道:“那好,就在这里歇会吧。”四人循着小路来到酒家外,跃下马来,将马系在一侧的大树上。

那酒家小的可怜,房屋也破烂不堪,只是门两旁的一副对联倒是不俗:“酒醉千年好,人亡万事空。”贝叶书一见便赞了声“好”,陆绍云打趣道:“何大侠,这店家倒和你一样嗜酒如命啊。”走进店里,却不见一人,桌椅摆放的整齐而又干净,案上的酒坛也未开封。四人心中觉得有异,韩青松叫道:“有人吗?我们是来买杯酒吃的。没人的话,我们就自己动手了。”屋内还是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不见一人出来。何训虎急道:“有人没有,不出来小心老子一把火给你烧个精光,看你还卖什么酒。”声若洪钟,直震得人耳朵发麻,但依然无人应答。这酒店就好像是自己生根长在这儿的。一行人都觉奇怪,暗自警惕。

陆绍云却走过去拿起酒坛,撕开封条便喝了一口道:“好酒啊好酒。”韩青松三人来不及制止,异口同声地说道:“陆公子,小心有毒。”陆绍云微微一笑,甚是玄妙地说:“三位大侠,请看墙上。”只见进门右首的泥墙上贴着张纸条,上面字迹清晰,显是不久前贴的。那纸条上却写道:“有事远行,不日便归。案上酒水,凭君自取。所需银两,门后釜中。八月十四,监利杜生。”

三人看了之后连连称奇,贝叶书道:“这个杜生真是个奇人,自己有事外出不归,酒店倒还开着,也不担心有人盗窃财物。行事匪夷所思之极,但有这般胸襟却定非常人。”何训虎笑道:“哈哈,三弟,依我看来,他是怕走了之后生意落下了,才留个纸条让我们自己拿酒喝,拿肉吃,吃完还要自己拿出银子来往他那破锅中丢。这姓杜的想的倒好,都像他这样做生意,叫花子可有福了,哈哈。”说完迫不及待地就捧起酒坛喝起酒来。

韩青松道:“我们照他说的做就是了。我看这里也非善地,大家赶紧吃些好赶路。”但听后面噼里啪啦地一阵响,碗碟碎了一地,何训虎的声音道:“王八羔子,连个下酒菜都没有。”过了一会又道:“啊,牛肉,有了哈哈。王八的藏这么深。”喜不自胜地跑出来,叫道:“陆公子,大哥,三弟,来吃牛肉。”

三人一看,果真是盘熟牛肉。陆绍云笑道:“何大侠真能找,这不知藏在哪里的,都能被你找出来。”贝叶书道:“陆公子,我二哥每日无酒不乐,无肉不欢。酒呢,他是不挑的;这肉吧,却是非牛肉不吃。要在酒店之内找出一盘牛肉,对于他来说,真是易如反掌。”何训虎道:“陆公子,这人生在世,总要有点追求。我何某人追求的就是酒肉二字,不好别的,就好这口。哈哈。”陆绍云道:“何大侠言之有理,看来何大侠也是性情中人啊。”

陆绍云一口一个“何大侠”,何训虎倒不高兴了,道:“陆公子,你我即是朋友,就不用再叫大侠大侠的。江湖上的客套话我最受不了。我比你年长,就叫我何二哥吧。我大哥就是你大哥,我三弟就是你三哥。”贝叶书道:“二哥这一路来,就这几句话说得在理。大哥,你说是不是?”韩青松一直都在吃肉喝酒,笑道:“的确如此。”陆绍云举杯道:“承蒙三位看得起。韩大哥,何二哥,贝三哥,来,小弟敬你们一杯。”三人同声说道:“好。贤弟,以后若是有需要哥哥之处,尽管说来,哥哥必助贤弟一臂之力。”说完四人一饮而尽。

正当四人饮酒吃肉,相谈甚欢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渐行渐近,骑马之人正朝酒店奔来。四人一听到马蹄声,脸色微变,但均按箸不动,眼睛望向门外,想瞧瞧来者何人。马蹄声越来越近,直至在酒店之外骤然停住,只听一人惊道:“这里也有人?”另一人答道:“管他是谁,吃饱肚子要紧。”屋内四人想道:原来也和我们一样,都是赶路的。

那两人将马系在一边,进入屋中。只见两人装束一样,都穿葛布长衫,头裹黑色纱巾,腰中各悬一柄宝剑。左边之人一张四方脸,脸上尽是些麻子,留有几根鼠须。右边那人却也同样丑怪,嘴角边一颗大痣,痣上长着一寸多长的毛。两人都是说不出的猥琐。何训虎见到这两个怪人,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嘴角有痣之人听到后怒目而视。方脸汉子一进门便道:“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声音阴阳怪气,难听之至。方脸汉子连叫三声,竟是无人答话。何训虎见此情状,直笑的前俯后仰。方脸汉子进门以来,一直都没正眼瞧过四人,这时却走到何训虎身边道:“你笑什么。店家呢?”何训虎大声道:“老子想笑怎么了,你这阉人管的了老子。老子又不是看店的,阉人倒来问老子。”

方脸汉子一听怒气横生,骂道:“你这莽夫,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我今天就结果了你。”“唰”的一声抽出剑来,就要往何训虎身上刺去,浑没管何训虎身旁坐着的三人。那有痣汉子却道:“七师弟,别忘了师父嘱托,少生事端为妙。”方脸汉子听了师兄之言,方才收剑入鞘,说道:“今天饶你一命,下次再让我碰到,一定宰了你。”有痣汉子附和道:“不仅要宰,还要割掉他的舌头喂猪,叫他还笑得出来。”说完两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何训虎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正要一拳挥过去,却被韩青松拦下。韩青松小声说道:“二弟,不可动手,我们还有大事在身。这事本是你的不对,暂且忍下,日后自会相遇。”何训虎听后抓起酒坛就是一阵猛喝。陆绍云道:“何二哥,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们计较。”

那两人见这店内无人,便自去案上取了酒来。方脸汉子拿起酒坛,替有痣汉子倒了杯酒,道:“二师兄,你说师父派我们连夜赶往洞庭湖,却是要干嘛?难道洞庭湖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有痣汉子喝了一口酒,道:“七师弟,别问那么多,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师父派我们去洞庭湖,这可是桩美差啊。早就听说岳州女人漂亮得很,这次去……可不?哈哈。”

方脸汉子满脸淫笑,道:“哈哈,二师兄果真会享受,跟着你不愁不快活啊。”两人越喝越说得起劲,到后来直把王家的偏房、周家的媳妇都抬了出来。

贝叶书听两人也去洞庭湖,悄声道:“大哥,他们也去洞庭湖,不知和洞庭派有无关系?”韩青松道:“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去了再说。”何训虎喜道:“真是冤家路窄,到时看我不宰了这两个兔崽子。”

四人吃完已是天黑。好在今晚八月十六,屋外倒亮得很。四人怕再生事端,便欲起身继续赶路。陆绍云走到门后一看,笑道:“何二哥,果然是个破锅。”锅中已放入不少的铜钱。贝叶书道:“看来此地民风甚是淳朴,不然杜生也必不敢如此。”拿出一贯铜钱,算上何训虎打碎的碗碟,照价放入锅中。

店内的两人兀自还叽叽喳喳地说话喝酒,店外的四人早已骑马朝着监利县城而去。只留下背后的一片晚霞及那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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