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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夜空的你》第8章 第三章 鱼大队长的把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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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昆默然,对于这件事,他无力辩解。

海斯帕的军人来自于南方,大多是那些从生死边缘爬出来的底层人民,受过大苦,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苦还是来自于信仰冲突。南方经济落后,当地贫民大都崇拜金星,认为金星之神才是一切的起源。“守护者”在那里设立神庙以后,大肆宣传厄希塔和大祭司的神迹,号召贫民舍弃金星,一致追随大祭司。

自然有很多人拒绝。这些人先是受到了规劝,随后是恐吓,“守护者”在无计可施之后就串通当地府衙,找了个由头给那些贫民戴了顶“造反”的帽子,可怜那些手臂还没剑粗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叛贼,其中还不乏老弱妇孺。

家破人亡之后,侥幸逃脱的人怀着极大的恨意加入海斯帕,自然也就会选择在“守护者”身上去发泄那些刻骨的恨意。

不管你有没有做过恶事,不管你是不是今天才加入“守护者”,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使者还是仅仅怀着一颗好奇心进来看了几眼的路人,只要你无法证明自己不属于那里,那么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

来自复仇者们的,近乎虐杀的死亡方式。

原因固然值得同情,手段却并不光彩。

他有时候也觉得过分了,也会看不过去,但在所有人包括大统领都默许的情况下,这种“肃清”显然已经逐渐成为了军中传统。没人提出异议,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呆立了几秒后,鱼昆低声说了些他们第三军马上就要动身离开闸关,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大家以后各自珍重这样的客套话,接着抬脚就往回走,刚走到门边脚步又顿住,语气颇有些沉重:“其实有的时候,你一时的不忍心并不一定会有好的回报,我确实不赞成滥杀无辜,但是……人心复杂,结局……有可能会是你预料不到的。”

屋里的人都没做声,鱼昆也再没往下说,向着楼下翘首等待的手下们招呼了一声,迈着大步咣咣咣的奔下了楼。

依稀听见楼下有人气冲冲地大声问。

“老大,那娘们儿还是不说吗,老子这就上去给她一刀看她说不说。”

四下里立即响起一片愤怒的支持声。

姜岫和许少白蹙眉迅速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梗着脖子不说话的赵锵锵。

赵锵锵的牛脾气上来了,鼻孔出气地哼哼:“说个屁,一个差点害死许少白的人还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我呸,有本事弄死我啊。”

趴她身旁的毛豆忽的抬头,瞪着两个肿眼泡儿,对着门那边一模一样的来了句:“我也呸!”随即被赵锵锵一巴掌拍倒:“你不许骂人。”

姜岫的眉毛抽了抽,望着许少白道:“驴?”

许少白感同身受地点头:“驴。”

从楼下传上来的叫嚣怒骂声愈演愈烈,姜岫没法,无奈之下准备亲自下去说些好话缓和缓和,却听见一声极其剧烈的声响,就像是有人一刀劈裂了桌子。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是鱼昆,“要造反了是不是,都当老子是空气呐,我他妈还是不是你们队长了?我说的话他妈还有没有用了?”

一瞬间寂静无声。

“老子说马上出发就他妈马上出发,既然你们打算以后都跟着我混,那就听老子的话,赶紧都他妈散了!东西该拿的拿,不该拿的都他妈放下。”

没人应,他又吼:“听见没有?!”

开始是三三两两的人低声说听见了,然后声音忽然高亢又整齐:“听——见——了——”

“听见了还不快滚!”

像是有好些人被踹了屁股,哎呦哎呦地哀叫着逃窜,接着是一迭声纷沓的脚步,乒乒乓乓地向着四周散开,逐渐安静下来的那刻,听见鱼昆的大嗓门又吼了声:“你,给老子把桌子钱去赔

了。”

姜岫轻笑,看了眼许少白。许少白心领神会,再次抬手顺了顺赵锵锵的头毛,自言自语似地说:

“这人,倒有些不一样,心眼好像还不坏。”

赵锵锵撅着嘴没吭声,半晌扭过头,不情不愿地咬牙道:“让大胡子滚上来。”想了想又加一句:“哼!被我打了一棍子居然没计较,也算是条汉子。”

姜岫望着窗外清了清喉咙:“这个事情,你其实得感谢毛豆。”

“啊?为什么?”

“咳咳,没什么。”

毛豆仰起脖子得意,一双眼睛贼亮亮:“因为我会撒尿!”

不料再次被赵锵锵一巴掌拍倒:“我呸,谁特么不会撒尿!”

******

天麻麻亮的时候,麻姑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们这种职业的人一向把日子过得日夜颠倒,也早就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所以偶尔起个大早什么的,对平常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可对于她来说还真是挺受折磨的。

她一路打着哈欠来到后厨房,拆开纸包烧水熬药。水很快开了,黑色的草药咕咚咕咚翻滚卷起一个又一个水泡泡,炉子里的柴火很旺,红彤彤的火舌夹着热浪,张牙舞爪地在药罐子底下乱窜。

可不就像那丫头嘛。

麻姑用火钳拨动木柴,火苗立刻就呼呼顺着火钳往外跑。

不怕被打,也从不叫疼,前一刻还在吐血呢,下一刻就能腆着脸朝你傻乐。

“麻姑麻姑,我马上就能把小白救出来啦!”

“哼,我看人还没救出来,你就该被人打死了。”

“麻姑麻姑,你别这样嘛,你疼我我是知道的呀。”

“我疼你?你一不能给我挣钱,而不能给我出力,我疼谁不好疼你干什么?”

“你要是不疼我,那你干嘛收留我咧?还给我这么好的房间住?”

“那是我店里的头牌要求的,我有什么办法。”

“不管,反正你就是疼我,等我哪天走了,我肯定留份大礼给你。”

“别,你要是哪天走了,我立马跪下给老天爷磕三个响头,请他老人家千万别把你这祖宗再给我送回来了。”

“麻姑麻姑……麻姑麻姑……”

“哎呦,别叫了,祖宗。”

真的是祖宗!麻姑叹气,刚开始她借着姜岫的面子赖在这里的时候,自己明明还挺反感的,可不

知道怎么的,天天看着她打扮得邋里邋遢的出门,然后血肉模糊的回来,却反倒越来越觉得这丫头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年纪虽然小,还挺讲义气不是。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吧,得,又中了一刀。唉,能怎么办呢?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嘛当然是越少越好,厨子们是指望不上了,那几个小娃娃又有啥用,一个个毛手毛脚的煎起药来怎么能让人放心?所以,还是自己来吧,就当最后一次照顾这个祖宗。

天已大亮。麻姑端着药碗走到赵锵锵房门口,碗有些烫手,她小心翼翼地换了只手来端,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房门,然后低头平衡着碗里轻微晃动的药汤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房里很静,这几天估计是因为中了刀伤的原因,赵锵锵难得的睡相平稳,被子隆起成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形。麻姑把药碗放下,一边唠叨着怎么又蒙头睡一边去掀那被角。被子掀开的一霎那,麻姑愣了愣,接着用力一把将那被子整个扯开丢到地上。

被窝里凉得很,一丝温度也没有。

麻姑突然狠狠朝那团成一团的被子踹了一脚,闷声骂道:“死丫头,走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浪费我一个大好的早晨。”又踹一脚:“没良心。”再踹:“真以为我稀罕这些东西嘛。”一边继续踹,一边絮絮叨叨:“死丫头,才喝了两天的药就又不安分,死丫头,嫌命太长是不是,死丫头,没良心的死丫头……”

余光依稀瞥见门外正站着一个人,心念一动又急忙转身,却发现是姜岫。

麻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指着赵锵锵的床骂道:“你看那个死丫头,给我留了这么些鬼东西一声不吭就跑了,怎么的呀,是以为老娘就稀罕这些个东西是吧。”

姜岫走到床边,床上一水儿的金币,一块块连在一起,拼成了个大大的心型,上面压着张纸,写着两个字:麻姑。

旁边还画了只母鸡。

字写的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似的,母鸡倒画得还凑合,一身五颜六色的毛,豆大的眼睛水润润,头顶的鸡冠像朵盛开的花。

姜岫拍着麻姑的后背安抚:“你还别说,这东西你一向是很稀罕的。”

“什么?!你也想气死我是不是?”麻姑推开姜岫,怒气冲冲道:“走之前提早说声‘再见’很难吗?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啊?做人做人,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做什么人啊!留下这么堆钱什么意思,她当住店呐!”

“你看这个。”姜岫指指那字条,又指指床上的金币:“听说在那丫头的家乡,这种符号是表白。她在和你表白,‘我爱你,鸡妈妈’。”

麻姑哼了声,俯身从床上把字条捡起来,看了看又收进腰袋里:“写得真是丑。”

“你又不是不知道,虽说她能听懂我们这里的语言,可是根本就不会写啊,‘麻姑’两个字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学的呢。”

麻姑的面色缓和了些,抬头看着姜岫道:“你脚程快,要不你去送送?”转念又叹气:“也不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了。”

姜岫笑,俯身从赵锵锵的枕头边捡起个东西:“我大概能猜到。”

随后身形一晃,同时窗户哐当一声响,再看时,面前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麻姑面色一僵,压低嗓子朝着窗外的空气追着骂:“不过叫你去送送人,就非要露出毛贼的本性爬窗了是不是,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像话,哎呦呦,真真是要气死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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