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模糊如影，偏偏威压如天，确实，在大殷，他就是天。

“见过陛下。”

众人此刻已全部起身，面带恭敬道。

“起来吧。”

平淡且威严的声音，落下就如同生出一股莫名的伟力，将众人扶起。

姬神秀却不同，他刚一起身，便一正衣冠，然后面色肃然，双腿一曲，对着绝顶之上的身影如金山推玉柱般拜倒。“见过四叔。”

那第一礼，他是以君臣之礼而行，而这一礼，他是以长幼之礼而行。

先君后亲。

身旁沧澜则是有些怯生生的躲在姬神秀背后，她很怕这个人，怕的是他身上的气息，怕的是他的威严。

不出意外的，一双平静的眸子便缓缓停留在了姬神秀的身上，看不出情绪，猜不透喜怒。

“嗯。”

“起来吧。”

一声平淡的话语之下，姬神秀就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托起了自己。

“开始吧。”

简洁的话语，言简意赅。

四方王立于这长春殿正中之地，他身穿冕旒，手持玉简，先是一拜人王，这才肃然道。

“凡年满十八岁者，出列。”

说完，只见那传送阵中鱼贯走出百余名宫女，每人手中皆有一白玉托盘。

此乃束发及冠之礼。

而那托盘三分，却也有所讲究，托盘左右两侧，皆放有一储物戒指，中间所放，便为那及冠束发所需之物。

右侧戒指中，其内所放乃一套战衣，一柄利剑。而左侧，是一套士子儒衫，以及一块白玉。

长春殿中，陆陆续续，包括姬神秀在内百余人皆已起身。

大殷男儿，十四需束发为髻，谓之成童。十八需束发戴冠，谓之弱冠，此乃成年。

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与慎重的，与每年祭祖之日同行，意为昭告先祖后辈繁衍生息之胜，寓意生生不息。

不过，他们有两个选择。

左为文，右为武。

大殷律历，凡大殷男儿，及冠之后，便要选择自己的路，或是身着战衣服兵役，驰骋疆场，建立煊赫战功，或是身穿儒衫，以文测为官，步入仕途。

“来了。”

姬神秀心中暗道，而后便对沧澜叮嘱几句走了下去。

他看了眼下方其他众人，这些人，包括皇族子弟，王侯子弟，亦有文武群臣的子弟。

可惜他却一人不识。

姬神秀眼观鼻鼻观心，走过去便立于那左起第一位宫女身侧。

见众人皆已站好，那四方王双手已是打开玉简。

“跪。”

众人闻言皆再行跪礼，朝人王而跪，接着便听四方王洋洋洒洒的念完祭祖祭文之后，又道。

“叩。”

众人便右手平放于地，左手压其背，以额触之。只是他们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在等，等人王。

只见帝玄高坐帝椅，身形模糊如一团聚而不散的黄云，唯有一双混沌色的眸子可见。

“好。”

语罢，众人皆同声祝道。“祝吾皇寿与天齐，祝我大殷千古长存。”

说完，便见那人王身体之中，无数金芒崩裂，而后化作一团金光，漂浮至众人头顶后轰然炸开，化成无数金色雨滴。

一时间，包括姬神秀在内的百余人皆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而且身体也灵动许多。

直到那金色雨滴散尽，四方王蓦然高喊道。“束发。”

此时，众人才缓缓起身，而他们的身后，已凭空多了一张灵气所化之椅。

众人落座，身侧宫女便自托盘之内取出玉梳，先梳发，后束髻。

虽是简单却有些繁琐，一解一束一梳，而且还要梳的整齐干净，如此差不多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头发盘成发髻。

最后的一步，便是加冠了。

但是，这一步，按规矩却要父兄长辈加冠。

诸多桌案之上，皆有人陆续站起，或为兄，或为父，唯有姬神秀一人孤坐在那，以及身侧有些茫然无措的宫女。

有人下意识的看向那高坐帝椅的人王，毕竟姬神秀之前曾以叔侄相称。

远处姬天行那一行人则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举杯小酌，等着看笑话。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那原本与人王平齐的玲珑道尊忽然起身，一步已至姬神秀身前，自那氤氲之晕中伸出了一双难以形容的手。

姬神秀见此，像是早在意料之中一样，不卑不亢道。“见过师祖。”

她并未言语只是先看了眼姬神秀，就好像在注视他一样，旋即从那宫女拿着的托盘中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玉冠，为其戴好。

众人皆表情不一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姬神秀像是从那玉冠之上，从他的头发之上，感觉到一股不断传来的熟悉，陌生的熟悉。

这股熟悉竟是让他的心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

可接着他看着玲珑道尊转身的背影便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只以为自己想太多了，眼瞳深处的晃动也随之散去。

“怎么可能?”

他心中这般告诉自己。

“殿下。”

那宫女见姬神秀已是加冠完毕，便将托盘递到了他的面前。

上面此时只剩两个戒指。

左为文，右为武。

他环顾众人，只见其他人皆无一例外的手托战甲，腰悬佩剑，唯独他，拿起了文戒。

本就是无主之物，一经入手，意识一动，便见一袭素色儒衫落于手中。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儒衫之上的玉佩取下，为他戴到腰间。

堂堂大殷皇族，以武得天下，如今他却是选择了仕途，还真是让所有人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天生绝脉，基本上便与修行无缘了。

“礼成。”

四方王面容平静，见所有人都已加冠，手中玉简一合。

身后诸多世子公子相互攀谈，他们平日里本就相识，此刻自然热闹。

“殿下。”

那宫女托着托盘，其上正放着之前替换下来的紫金冠。

姬神秀左手一触，便已将其收回戒指，随后对着那宫女淡淡一笑。“多谢。”

接下来，就是每一年祭祖的重点了。

那人王右手虚抬，便见一面令牌抛出，而后迎风而长，落地便已是一面巨碑。

那碑通体好似琉璃冰晶。

刚落地。

众人却看到一尊狂乱的身影出现在了长春殿中，而真正让人震惊的，是他手中正牵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

“无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