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南乐之旁边的陈新，察觉到凌斐投过来的目光，他问：“凌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凌斐把焦点放在他身上，张口问：“对于水木村招商的合同条款，你有什么看法？”

陈新被问倒了。

他们不是去考察取经吗？扯上招商的条款，难不成打算合作？

这位老板讨厌被唬弄，只好实话实说：“没……没看过。”

凌斐把目光收回去，“哦。”

车厢内没了声，除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南乐之，其他人互相交换了眼神——老板，到底想知道什么？

去水木村的路还在修，100多公里，硬是花了2个多小时。

南乐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后，车里的人都不见了。

喝完粥，发了汗，睡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她隔窗朝外看，凌斐一行人正站在不远处，被有好些不认识的人围着。

赵笙见她醒了，朝她挥手。

下了车，朝他们走过去。

一个挺着啤酒肚头顶地中海的男人，正用谄媚的语气，朝凌斐口沫横飞。

“凌老板，今晚要不要去参加鹊桥节？一年一度，附近十条村都有份参加。”

凌斐礼貌拒绝：“谢谢刘村长。你们负责修葺的工匠，能安排和我聊聊吗？就今晚。”

刘村长对身后的人问了几句，转过头，说：“可以的。不过，你们真的不去鹊桥节看看吗？很多东西吃，有大锅鸡、酥脆椒盐山坑野虾、秘制水木酱焖鹅、孔雀开屏鱼……”

南乐之精神为之一振，有点想去噢。

“不了，谢谢。”凌斐抬脚往里走，“刘村长，能带我们到处逛逛吗？”

刘村长连忙跟上，“可以的，来，走这边。小心这里有个小洼池。”

见赵笙没动，南乐之靠过去，“赵姐，我们不需要跟着去？”

“不用。他们是去干正事，我们也去干活吧。”说完，从村口的大路走进去。

南乐之跟上去，分神一路打量水木村的环境。

水木村很新，楼房统一规划，看得出来是刚建好不久的，空气中还散发着装修材料的味道。

她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敲开，一名老婆婆迎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龙婆，村长和你说了吗？我是凌远的赵笙，这两天要麻烦你们了。”

龙婆今年七十多岁，精神很好，走路不需要拐杖，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牙齿稀稀落落的。

身后的小伙子是龙婆的孙子霍成，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看起来很机灵。

婆孙两人是用当地的土话交谈，叽里咕噜的，赵笙和南乐之听得云里雾里。

霍成普通话很标准，回答说：“我奶奶她说知道，厨房随便用。需要什么食材，和我说，我去弄。”

南乐之很感激，“谢谢。我会把需要的食材写下来，你照着准备就行。”

霍成瞧着眼前这女子，巧笑嫣然，竟有些脸红了，不敢看她的眼睛。

“好……好的。”

赵笙在一旁觉得有趣，等走远后，打趣说：“乐之，你的桃花开了。”

南乐之满脸通红，“赵姐，别开玩笑！”

“听说这里有个传统，如果男子向女子送花，女子接受了的话，两人就算订婚了。反过来，也一样。”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南乐之有些惊讶，“野花也行？”

赵笙戳戳她的脑门，“当然不是！是——”

“赵姐。”一声急促的呼喊，从旁边的小路上传来。

是南风。

赵笙问：“怎么了？”

南风高声说，“凌总有事找你。”

赵笙朝南风疾走，“直接打电话不就得了？你看你急得满头大汗的。”

南风苦笑：“姐，我赌一百块，你电话打不通。”

赵笙不信，拿出来一看，果然。

“还真是啊。这村还没通网？”

“听说基站有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两人越走越远，南乐之看时间还早，沿着路慢慢走。

来到一条河边，水很清，因长满水草的缘故，看不见底。

河的对面，是破落的建筑，有几间甚至倒塌。

虽然年久失修，又长经风雨，不过从轮廓依稀能看出是旧时的建筑。

不由得想起了丽楼。

同样是饱经风霜，沉淀了先人的智慧，却在时间的巨轮中，被逐渐抛弃。

“南小姐，你怎么在这？”

南乐之回头，看见霍成正站在身后，手里提着渔网。

“你好。”对方比自己年轻，不知道喊什么，干脆略去称呼。

“对面原本是我们住的地方。”霍成把渔网放地上，在离她有些距离的河堤上站着。

听他声音没有波澜，她有些好奇：“你难道不伤心吗？自家的房子被遗弃。”

霍成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着，余光触及她，又丢脚边踩灭。

南乐之见了，笑笑：“没关系，你抽。这里地儿大，空气很好。”

霍成笑得有点憨：“没事。我们的房子迟些会维修，不过不能住了。申报了古建筑，政//府拨了款给我们建了新房子，旧房子会变成旅游区。”停顿了会，“村里的人都挺满意的，工作机会多起来，外出打工的人陆续回来。以前穷，没得选，才选择背井离乡。现在发展好了，大家伙都挺高兴的。真的。”

变成历史的一部分，这倒是条能活命的出路。

南乐之感觉轻松了点，“会越来越好的。”

霍成点头，“是啊，村里人都这么想。听说你们来，可高兴了。我家奶奶特地吩咐我，要把村里最好的鸡鸭鱼鹅都准备上，务必得让你们老板满意。”

南乐之连忙阻止：“别，按照我列的就可以了。我们老板，口味比较清淡，对大鱼大肉兴趣不是很大。”

开玩笑，要真是鸡鸭鹅鱼伺候，凌斐怕是会当场翻脸。

霍成有些失望：“可惜了。我还想把咱们十斤重的鱼给捞起来，晚上煮来招待你们呢。”

南乐之抿嘴笑笑，“老板没兴趣也没办法，总得顺着他的喜好才行。”

这话题继续下去没什么意思，南乐之起身，说：“能带我去菜园子看看吗？”

“成。不过我先捞虾。你要跟着来看看吗？”

捞虾的地方在河的上游，霍成动作熟练，撒网收网，一气呵成。

南乐之看得来了兴趣，“能让我试试吗？”

挽起裤腿，脱了些，下了河。

“可以，不过你要小心。这里的石头挺尖的。”

霍成给她解说步骤，完了，让她先试试。

张手一撒，网就下去了。

“乐之姐，你学挺快的啊。”

“倒不是，我以前跟我爸去渔村，网过好几次。”

南乐之慢慢拉网，和霍成聊起了阳城。

“我去过你们阳城一次，那有一片旧的建筑，叫什么楼来着，虽然很旧，但是很好看。如果能跟我们村这样修葺，估计也能弄成旅游景点什么的。里面卖的小玩意，挺精致有趣的。”

她一愣，“你去过永宗街的丽楼？”

“原来是永宗街啊，我都忘了。那有个裁缝店，我记得很清楚。是个老太婆，样子很严肃，但是手很巧。我当时衣服被挂破了，到她店里修补，完全看不出来，还比原来好看。”

南乐之很激动：“是公孙裁缝店。”

霍成惊讶极了，“你在那住过？”

“嗯。”

“真是缘分啊。现在那变成什么样了？”

“要被拆了。”

“噢，可惜了。能不能跟政府申请成为古建筑？我们村是县里坚持申请才批下来的。”

南乐之一听来兴趣了，“你们申请了多久？”

霍成想了想，“挺久的了，反正我还在读小学，就开始有人去申请了。直到五前才正式批下来，具体没数。”

……这太久了，来不及的。

“那不成了，开/发/商拿了地，等着拆呢。”语气沮丧。

霍成见南乐之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忍不住打抱不平，“丽楼那么有好，开/发/商钻钱眼了，真是过分！”

南乐之叹了叹气，朝水面望过去，意外看见人的倒影。

抬头一看，血往脑门冲。

“凌总，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她更想问——你听到多少？

霍成跟着望过去，瞧见一位身材瘦削、气质矜贵的男人，正双手插袋，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结结巴巴跟着叫：“凌……凌老板，你好。”

凌斐淡淡一笑，“你好。”望向南乐之有些心虚的脸，“来了不久。”

不久，就是多久？

南乐之心里苦。

霍成见气氛有些尴尬，开口问：“凌老板，要不要……要下来试试捞……捞虾？”说得有些磕巴。

南乐之有些无奈，这孩子，真是眼神不大好使。

凌斐身上衬衫西裤的，脚着皮鞋，捞虾的提议，太不靠谱了。

果然，凌斐拒绝。

“不了，我还有事。我跟南厨师说几句话就走。”

南乐之一听是来找自己的，赶紧把网递给霍成，上了岸。

“凌总，有什么事吗？”穿的是长袖雪纺，湿了贴手臂上不舒服，她干脆捋到手肘处。

白皙的手臂，在蓝色的雪纺衬托下，像是能掐出水。

凌斐眼神闪了闪，把视线从她的手臂移到脸部，“晚上，你准备煮什么？”

……特地过来问她要煮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

南乐之一一报了菜单，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按照我的想法来尝试吧？”

见凌斐不吭声，心里有些打鼓，“我会做两份，其中一份是按照你要求的做。”

伸手到他面前，晃晃，“凌总？”

凌斐脸上掠过一丝懊恼，“可以。我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走了。”

南乐之朝他的背影挥手，满脸兴奋。

有种被接纳的欣慰感。

霍成对凌斐很好奇，“凌老板，是做什么的？”

“他啊，”南乐之声音拔高了一点，“就是拿了地的开发商企业老板，就是丽楼所在那块。”

霍成：“……”

真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