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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都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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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市委市政向全市人民发出了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倡议,并召开会议具体落实实施方案,新一届市委市政府在上一届领导在反腐倡廉风暴中集体沦陷后,省城被取消全国文明城市评选资格后有一次挚起了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大旗。新一届领导比起以往雷声大雨点小的作风,果然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在倡议发出不久,大量人员首先被投入进来:交警取消休假,全天候上路值勤,对于所有交通违法行为现场处理,绝不姑息;大批保洁员一天到晚班倒上班,注视着道路上的每一片垃圾,一片纸一个烟头只要发现立即扫去;城关队员们对那些摆摊设点的大叔大妈大爷们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赶回老家去;各个繁华的十字路口都配备了大量的交通劝导员劝说那些任意穿过马路的人们;网格员们五成群在城市各个角落巡查,一切不文明的行为都将受到惩罚。在投入大量人力的同时,也有大量的物力投入,大街上坑洼不平的地方全部铲掉重新铺油;人行道上那些在雨天让人头痛的“水雷”砖统统敲掉重做,就连街道上那些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广告门头都拆了,重新做成了一个样式一样大小统一字体;大量漂亮的垃圾桶和移动公厕摆上街头,人们不再随地扔垃圾,大老爷们也不再在众目睽睽下宽衣解带对着墙角冲刺;马路上的交通标志标线全部重新图画,对那些原来见缝插针停在马路上桥底下的机动车全部以违法停车处罚,并且提高了处罚力度,将原来罚一百不扣分提高到扣分罚二百。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城市面貌果然焕然一新,大街上摆摊设点的没了,车子乱停乱放的也没了,只是人们的生活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以前在小地滩上一块钱能买到的一把小葱,现在得到菜铺子或超市里要花两块钱。不过城市是我家,文明靠大家,老百姓为自己家牺牲一些钱财,比起那些为城市文明付出血的代价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在东城区的一小区门口,城关为了驱逐在那里买西瓜的父子俩,没想到会打起来,,开始是劝说,无效后勒令离开,也无效,失去耐心的城管队员开始砸西瓜,没想到被激怒的卖西瓜的儿子操起西瓜刀一阵乱捅,有五名队员在冲突中受伤,其中名受伤严重,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死亡,两名住院治疗。此事在省城影响很大,经调查参与打砸西瓜的几名城管队员均为临时工,也就是说也是农民工。此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表彰城管队员的英勇无畏,也没有谴责行凶者的残暴,只是说犯罪嫌疑人已被公安机关控制,受伤队员正在积极治疗。比起临时工城管队来说,正规的交警就灵活多了,在南山路口几名交警逮到一个无照无证的轮车,驾驶者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蓬乱满脸沧桑穿一身黄色军便服的男子,从车上装载的那些满是油污的设备来看是和卖早餐的人。当交警要求卸货扣车时,男子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话苦苦哀求,说上有老下有小全指靠这个等,但交警铁面无私坚持公事公办,并拦下一辆路过的微货车准备卸货,眼看着那些盆盆罐罐的被一件件转移上微货车,男子也许知道哀求无效,突然大吼一声“不活了”,从车上抽出一截钢筋棒子,照着自己的额头狠狠两下,顿时血流满面,从下吧的胡茬子上流下来滴到马路上,几个交警蒙圈了。在法律和生命面前,交警选择了生命,赶紧将转移到微货车上的东西原移过来,绑好,嘱咐男子一路走好。

大街上的文明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坐落在城中央的我所租住得小区也不甘人后,首先在网格员的督察下,垃圾清扫由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原来砖砌的又脏又臭的垃圾台也被拆除,换上了蓝色的塑料垃圾桶;社区组织人力将那些在楼道里堆放了几十年的陈年垃圾也清理了出去,楼道宽敞了很多;打扫卫生的“瘦猴”两口子早晨扫完地后,下午便扛着撬杠撬地锁,不几天,院子里所有的地锁都被“瘦猴”撬去卖了废铁,院子感觉一下子宽敞了很多,但停车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西大门口原来的商店突然也变成了保安室,并且里面坐上了一位穿上制服的保安,保安室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

各位住户,为了配合全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运动,也为了给广大业主一个安全舒适的居住环境,我公司决定从下个星期开始对所有停放于本院的车辆实行收费管理,凡需要在本院停车的住户,即日起携带户口本和车辆行驶证到物业办公室登记,车位有限,先来先得,过时不候。

幸福家园物业管理有限公司

2017年7月5日

原来换了物业,看来终于正规起来了,我赶紧叫上房东老太太,拿着我的行驶证但物业去登记。幸福家园物业管理公司的王经理,一位很漂亮的女士认真的将我的所有信息登记在本子上,并说等卡下来了马上就办,我看时本子上登记的只有不多的几辆车,看来这个工作才刚刚开始,我是赶上趟了。虽然卡还没有办下来,但收费工作已经开始,穿制服的那个圆脸小个子胖墩墩的老保安每天像一只粽子一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纸和笔登记进出车辆的车号,。至于定车费也许还没有具体的规定,那就由着老保安说,十块八块的不一定,后来也许他感觉到登记比较麻烦,干脆进门十块钱,这样倒好,交十块钱可以不限时的停下去,大家都乐意。但便宜总不会让老百姓永远占下去,到了十月份的一天,物业公司突然弄来一套带车辆信息自动识别系统的道闸装在那里,车辆便不可以自由进出了。我到物业去打听关于办月卡的事,王经理告诉我,因为车多,车位有限,接上级主管部门通知,优先给业主办,完了有剩余的才能给租住户办。我说那我停车怎么办,王经理告诉我只能按临时车办了,那就是加二计费了,这样下来每天就得五十元。我说那你这是逼着我搬家了,王经理说那是你的事,爱住不住,不关她的事,说完一脸的不屑。我带着哀求的口吻让她给通融通融,王经理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那你先停着反正这系统还没开通,收费批文也没下来,等过一段时间把业主们办完了看有不要的就给我办上,我很感激的出来。

有一天道闸立起来在没有放下来,车子又可以自由进出了,只是那矮胖子保安依然拿着一个本子对着车号看,看完了问一下:“办卡了吗”?我说没有。矮胖子说:“没有就交钱”。我说多少,他说你停多长时间,我说一晚上,他说那就十块,交了钱我问有票没,他说没有,上面还没给,让你进就不错了,还敢要票。我说没票你们就是非法收费。他说非不非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上面说让收他就收,要说法,找上面去。我怎么知道这上面在哪里,只好默默地把车开进去找个地方停下。有时候我并不停一夜,而是几天几夜,出门的时候矮胖子也不问,我不知道这是为何。不过我还是希望尽快弄到一张卡。

当我再次去找王经理得时候,她告诉我卡可以办,但时需要行驶证个租房合同,行驶证她看过了没问题,现在只要提供租房合同就可以了。我想这没问题,虽然住了十年一直是口头协议,现在补签一个就是了。我赶紧去找房东要求签合同,可房东太太告诉我,这房子是她们公公当时单位分的,公公去世时将房子一分为,她们两口子一个套间,婆婆一个套间,而窝现在所住得,是属于大儿子的一个套间,婆婆改嫁搬到新家去了,那一脸便由房东女儿住,女儿出嫁但上海去了,房子便空着,老大也跟着儿子搬出去,房子便由她们老两口看管着。我一直以为这房东老两口就是房东,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那也没关系,找你家大掌柜的签一个不就完了”,我说。

房东太太睁大眼睛从老花镜的上边看着我:“你以为就那么简单,老大两口子跟着儿子到北京去了,你上那里去找,他们享福去了,剩下烂摊子要我们来看,老不死的都九十多岁了,嫁人了,还让我们掌柜的去伺候”。我惊异地看着房东太太,这个整天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初一十五按时烧香拜佛,一只流浪狗都让她流泪的老太太,一直给我一种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感觉,可没想到居然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我再次找王经理说明无法签租房合同的原因,希望能够通融一下办个月卡,王经理听完告诉我:“你不用费心了,我们也做了一个调查,你那房子即使房东在也没办法签租房合同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都住了那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这个院子里靠马路那两栋楼是原来省建委的房子,后来政府把它作为廉租房租给那些人的,所以他们只有居住权没有出租出售的权力的,如果他跟你签了租房合同,就涉嫌用廉租房非法谋利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居然是个没有任何权益保障的手货,怎么以前就不知道呢?其实以前我也不需要知道,只是今天为了停车才无意中知道的,知道了也没办法,唯一的出路只有搬家,可是临近腊月,天寒地冻的怎么搬,还是明年再说了。

卡没办成,好在门口的道闸依然立着,我依然可以交十块钱或者看到矮胖子不注意的时候开进去。腊月是家政公司的黄金季节,我把“小”往老钟的铺子旁边一放便投入到没日没夜的工作中去,没有时间再去关心它,每次经过时看到车子满身的灰尘,我有点心疼,但没有办法去打理它。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终于到了年关,小区里的大部分人都回家去了,一时间显得空荡荡的,也许打扫卫生的“瘦猴”也回去了,院子几天不扫,到处是垃圾。二十八我和老婆也决定回县城的家去过年了。早晨起来老婆便到超市去办年货,而我不顾天冷,用一桶防冻液将车子细细地擦了一遍,使他旧貌换新颜,光亮如新,才驾着它往回家的路上走。当我到达门口时才发现道闸竟然是放下来的,没办法我只好鸣号,矮胖子从值班室走出来,看了看车号说:“你这停了一个多月,得交停车费的”

“没有呀,我昨天晚上才进去的”

矮胖子摇了摇头:“哄谁呢,谁信呢,电脑上都有记录,清清楚楚的,不多你一天,不少你一秒,你是我们系统开通以来第一个有记录的”

“交多少”,我知道骗不过去,只好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掏钱,我想大不了几十块钱,停这么长时间也值。

“你这是十一天,一天四十九元,总共一千五百一十元”

“什么”?我大吃一惊:“怎么算的”

“加二,第一小时元,其余二十小时每小时两元,你算算,多少”

“凭什么,你们这样收费,有物价局的批文吗?有公安局的许可吗?有业主委员会的授权吗?”我怒不可歇。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不是业主,你没权问这些,让你停就不错了,还支舞啥呢”。

“你不拿出这些批文我就不交你能把我咋地”

“不交就不开门,看你能飞过去”。

我不能冲卡,但就这样交这么多的费,我实在是感到不公不甘也舍不得,可怎么办呢,我们就这样相互瞪眼。这时有车子要出,滴滴的鸣号,等的不耐烦了,司机头伸出车窗大吼:“呔,把路让开我要出去”。山里人喝驴子才用这个词,我很生气

“吼个屁,人家不开门我怎么给你让”

那人对矮胖子说:“师傅,你就先把门打开,我出去了你们再吵不行吗,老人病了我的赶快上医院”

“不行,他还没交停车费呢”

那人露出一脸的鄙夷:“开得起车了不起停车费,什么玩意嘛”。

我突然灵光一闪:“别骂了,我交还不行吗”说着我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大概六七千的样子:“来,钱你先拿着,你把门打开,我把他让出去再回来算账行不”。

矮胖子把手伸到钱跟前突然又缩了回去:“不行,你得算清楚,这么多钱我拿着说不清楚”

“那这样吧,你看这手续挺复杂的,人家急,病人耽搁不起”

“你跑了咋整”。

“看你说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家在这里还能上天去不成”。

矮胖子狐疑地看了看我,很不情愿地把门打开,我立即驶出去,拐到大街上才停下,矮胖子追过来,也许看到我停了下来,也就放心了,扒在车窗外,他那肥大的胸脯透过厚厚的军大衣上下起伏着,满脸通红。我锁好车门,把玻璃放下一个缝,解开安全带,做出要下车的样子,矮胖子往后退了退,让开地方,透过缝隙我说:“回去告诉你们王经理,跟我玩阴的,她还嫩了些”。说完一轰油门窜出去,留下一脸昏逼的矮胖子向我挥手,仿佛说“祝你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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