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莲国的冬天是个多雪的季节，这场纷纷扬扬的已经下了很多天，且都不带喘气的。

暖风宫里，聂风公主正在悠哉悠哉的喝茶，丝毫不被立在窗下看雪景的黑衣男子身上冷冽的气质所影响。

香炉里的沉香燃烧，悠悠的吐出丝丝缕缕的暖香，厅堂里白色的绫罗随寒风飞舞，和那一身白衣坐在茶案前喝茶的女子，相得益彰，同样的清冷如雪。

许久许久。

女子放下茶盏，瓷器和桌子碰触，发出沉闷的声音。

与此同时，男子转过身，面对着女子。

眉眼间，冷冽的神色如出一辙。

只是，女子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倏而，她抬起头，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注视眼前的黑衣男子，朱唇轻启，“哥哥，别来无恙。”

黑衣男子，其实就是聂臻，白衣女子聂风的亲生哥哥，西疆国的二皇子。

聂臻两只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聂风，仿佛这个女子不是他的妹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聂风，你还记得我是哥哥？”

聂风轻微闭上眼，摇摇头，脸色有些滞凝，“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哥哥了。”

聂臻没有微微昂首，目光深邃，倨傲的看着聂风，“你该知道，母妃最终的遗言是什么，你也该知道，只有我，才是你一生的依靠！”

女子依旧很平静，只是脸上的讥诮更深，“那又如何？哥哥，母妃的初衷，不是这样的。当初她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我们而已。虽然如今父王有意将皇位传给大皇兄。但是哥哥，你也知道，大皇兄生性温和儒雅，就算将来他登基了，也不会伤及你我，而如今，哥哥你却为了那个位置，不惜牺牲一切，这样，真的值得么？”

聂臻冷哼一声，转过头，注视着窗外的雪，“只有得到那个位置，才能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你说大皇兄温和儒雅？皇室那个大染缸里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一匹狼？而聂松，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若他登基了，首先除掉的就是我们！”

聂风沉默，起身走至聂臻的身旁，和他肩并肩，“哥哥，你快乐吗？”

聂臻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快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属于我们呢？聂风，你不会明白，在西疆国的日子，每天都是明争暗斗的，亲兄弟、大臣、宦官、后宫的妃子，哪天没有在算计人？就算再无辜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同样狠心的下手。”

聂臻的拳头在他的身后，紧紧的捏起来，指甲陷进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痛。

比起身上的痛，他更痛的，是心。

聂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哥哥，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开呢？你知道，有欧荀国师的帮助，你想离开，轻而易举。”

“那母妃的仇呢？！”聂臻忽而转过头望着聂风，那双冷冽的眸子，有痛意在闪烁，“母妃含冤而死，你被送来樊莲国当质子公主，难道你要我对他们忍气吞声么？”

聂风也侧过头望着聂臻，眼底是浓浓的伤痛，“可是如果母妃知道你活在仇恨中，她在天堂就快乐了吗？！”

聂臻愣在那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妃临走时对他们说的话，“臻儿，风儿，母妃希望你能快乐，只要你们快乐，母妃在天上才能放心……”

可是画面一转，聂臻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张蛇蝎美人的脸，她狰狞的笑着，把一碗毒药灌进母妃的嘴里，而后母妃便七窍流血而亡！

聂臻的拳头握得更紧，手上的青筋暴起，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目光凶残，“我只要将所有的仇人都狠狠的踩在脚下，才能快乐！”

聂风移开视线，抬头望着天空，清澈到凉薄的眸子有泪意在闪动，“哥哥，你的本心呢？因为复仇，你变的不再是你自己，一颗心被仇恨占据。希望哥哥以后，不会伤及无辜的人。”

聂臻微微昂着头，俊逸的脸上已经没有愤怒，恢复了冷漠，“只要能得到樊莲皇帝的支持，那么，区区西疆国的皇位，根本不在话下！”

就在昨晚，聂臻也终于知道，那天在鹤云仙吃饭的一男一女，正是樊莲皇帝奚凉筝和国师司空长疏。

聂风皱着眉头看聂臻，“哥哥，你居然要打樊莲皇帝的注意？”

“只有她，够强大，能助我一臂之力！况且，欧荀国师是的姨丈！”

聂风愤然，“哥哥，那是我们的国仇家恨，为什么要扯上一个外人？”

“聂风你不懂。”

奚凉筝想要四国安定，不骚扰樊莲国，那么她就需要盟友、她会选择对她有利的人登上皇位，以保樊莲安定长盛。

那么，他只要拉拢了奚凉筝，他的那些兄弟，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哥哥！”聂风厉声道，“奚凉筝她不是狼，她是虎！难道你对她还不了解么？一个女子消失了将近四年，如今才回来多久？稳固了她自己的地位，也走进了百姓的心里，更是把南古国一举打下，她的手段和野心，昭之若揭，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好了聂风！”聂臻打断她的话，“我心意已决！而且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若你真的不希望我做那么位置，可以，等报了仇我就带你归隐田园！”

“哥哥你……”聂风不可置信的看着聂臻。

聂臻轻叹一声，“那个位置……不过是为了求自保，若风儿不喜欢，我要了有何用？我聂风这辈子，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和母妃，如今母妃不在，我就只剩下风儿一个亲人了。”

聂风走上前一步，微冷的手握着聂臻的大手，抬头望着他，说，“哥哥，聂风，等着哥哥！”

这些年，若是没有哥哥，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聂风这个人了吧？他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怎么舍得他受伤？

聂臻反握住聂风的手，“聂风，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