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幽暗中，蜡烛火苗轻轻晃动，烛芯部位逐渐地熔化，在面前人沉思的目光中溶解为红色的石蜡，滴入到盛放的器皿中。sh5地底实验室，如议会一众人所想的那般，正在秘密地低调运作。

“4号的埃尔法，四道红色警告信号出现在基地上空，一级威胁强度。”人影坐在一张木凳上，面前的桌上堆了一堆弃置的toxo鸡尾酒瓶，他面无表情地双手捧着一瓶喝过一半的烈酒：前些天在自己好友簇拥下刚去淘来的曲酒。入口甘甜，醇香浓郁。眼侧两眶微微发红。“呃..”他打了个嗝儿，拍了拍一旁老式的pc-103收音机，英国老牌子，15美金，每天都在毁坏与被毁坏的边缘徘徊。

“滋滋...滋...5号，...”他用手擦拭接收天线，矫正，那台让他每晚都想砸烂的唯一对外接收工具不争气地流出了几段乱码：“放出...滋..小队增援...滋..尽快！”

“真是从现代人类转型成畜生了..”人影嘀咕道，他伸手扭转收音机按钮将其关闭：“everybody~听说过需要电池充电的太阳能收音机吗？huxiu~~”小声地吹了声口哨。他拉开椅子，这层狭隘居室里除了这张桌子，剩下的就是一张算乱的床了，被褥他也从来没想过在某一天的黎明升起时铺好拿出去晒晒太阳。他已经两年没接触外界了，在这方神行者支脉分离的庞大地下基地。暗刺兄弟会正在密谋着一场惊为天人的计划，而他，洛夫.斯科尔，无名小卒，也乐于接受这份月薪5万的地下党工作：每天填写实验报告，和实验体聊聊天，然后在一处角落里和一群基友们混吃等死。多美好的操蛋生活啊，他想到，将手里的酒瓶砸到了这间房间一侧的空酒瓶堆上。夜晚，8点，他这份两班倒的工作被提上了日程。

“头儿，今天做些什么？”他推开房门，正面是一处临时修建的行走通道，以钛合金混合铬金属浇筑，两侧围有施工用的防坠落护栏，只是用锁链单方向的固定，上级调拨下来的经费都用来发他们的工资了么？他身处于一片悬空的钢筋架构上，头顶，脚下，无数蛛网状的行人通道构成了他们这种蜂巢一般的生活区，暗刺兄弟会也需要像他们这样的技术人员，有些时候并不是随便杀杀杀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今夜，情况似乎比起往日有些不同寻常。

“洛夫！你过来！”前方，满身肌肉的中年大汉穿了身极不合体的橘黄施工服，纽扣什么的早已崩掉了，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有钱赚让他们天天光着身子满世界乱跑都行，这群上有老下有小的积极坏蛋分子从不与金钱过不去。“3，4，5号的作战区域都已经在准备了，你去1号实验室，开启封闭环后再把他们放出去。”“好的头儿。”洛夫应声：“最大功率？”“最大功率，天堂的那些混蛋打过来了。”中年男子碎了一声：“我们这几片地带可是摆在了最前沿啊，所以，还是要最大功率地输出‘烟鸦’，一旦这里陷落了，洛夫，我会在你的遗体上摆放一面英国的米字国旗，带修边的那种。”“够意思。”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带脑子，似乎这些都是平日里他们一直在开的生死玩笑。

“快去！”头目正色道，他递给洛夫一把钥匙，和第一道门锁所需的身份卡，外加一条绿箭口香糖：“想打下4号的阿尔法。”他前不久刚刚接受到消息：“呵，他们都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东西被埋藏在那里...简直是白日做梦。”

.................................................................

舱门两侧开启，其内喷出消毒用的双氧氯化水。封闭太空舱结构设计，就像异形电影三部曲中上世纪有些老式的控制系统，洛夫.斯科尔提着一袋工具维修箱走了进去，里侧还隔有一间密闭式的沉降干洗消菌房。“请平举双手，站到红框指定区域检查身体健康状况，pleaseraiseyourhandsflat，standinthedesignatedareaofthebox。。。”密室内上方安装有一架斜45°摆放的监控设备，位于中心处理办公区域的安全管制人员观察着这个一身萧条的皮克，开口道，贴心地中英合并。“okok，我知道。”洛夫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他往前一步站在这片密室中央升起的观测台上，昂起头，胡子拉渣，一道红外扫描自上而下地略过。“身体状况正常。”那个有些知性的女声说道，两侧的墙壁同时喷出了一阵消毒水雾。洛夫挥挥手，吸了吸鼻子，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难闻。这就是为什么他来上班之前都需要用酒精来冲淡自己的嗅觉。

“验证通过。”那个声音说道，里侧的门在洛夫眼前缓缓地洞开了。

走过一段长廊，尽头处便会有一扇门，洛夫早已走过几百遍了，然而每次他身处于这段走廊上的时候还是会有一股不真实感，走廊采用了高强度的十字交叉钢筋构造，足以抵御一般威力的高空轰炸。在这片不算长的走廊尽头，还关着一扇房门，十分违和地在洛夫的视角里越来越近。

站在那道门前，门框上有个编号。103。门没有锁，洛夫转动门把手，将其打开。

一间豪华整修的，暖色调的，电视音响配备齐全的，完全隔音的，附带实景投影舷窗的，少女房间，呈现在他眼前。

“hello~”

这仿佛是一场诡异的穿越戏码，后方的蒸汽画面还在隔着一层防护室那边高效的运作，在这间独立的居室里，一位少女双膝八字地坐在公主床前面的地板上，她靠近了液晶电视，正打着洛夫上次给她带过来的“刺客信条”ps4游戏磁带。

“开始了？”少女专注于游戏，她熟练地抢过英格兰卫兵手中带刺刀的巴尔沙夫，和对方几人交缠在一起，犹如菜市场上街头扭打，招招都在耍无赖。她头也不回地询问了一声。眼中，那道239°的视觉动态神经正在扩张，这是突破了人体正常120°视网膜神经的演变。在少女的眼角深处，有眼彩修饰过的神经纹路。

“这次的规模盛大，thefirstone，你懂的。”洛夫嘻嘻哈哈地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责少女的饮食起居，回想起第一次刚来时对方直接一巴掌将他那张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大叔脸直接扇飞了出去，到现在已经能够接受他给自己带过来的掌机游戏，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的熟悉。“他们，似乎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一方。”洛夫说道。

“没有绝对的正义，正义就是人类为达到自己目标所行使的某种能为大部分平常人所接受的手段，他们说这个是对的，那这个就是真理，就是正义，他们说这个是不对的，那么你吃饭睡觉都是对空气的一种浪费。”少女噼里啪啦地按击游戏键盘，言语苛刻，她选的是极难模式，电脑操控的ainpc血量很厚，而且挡招起来有板有眼。

“说的也是。”洛夫吹了声口哨：“既然这样，你准备好了就去洗个澡，激活那里已经成品的‘烟鸦’吧，那些不合格的，似乎已经在下面不安分起来了。”“嗯。”少女退出游戏界面，保存了下，放开游戏手柄。“明早想吃些什么？”少女显然是今晚不会回到这片卧室了。“煎蛋，培根卷，嗯...法式烤肠。”少女坐在地上，以认真的神情面向他。“培根没有。”洛夫说道。“哦。”对方的神情显然是失望了。起身站起，风车菊般明色的长裙收起装饰，这片房间里有阳光隐隐约约从窗边斜入眼帘，人工的模拟照明设备，严格控制着少女的作息时间。她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转身从洛夫身旁绕过，走向了卧室里侧的洗浴室。

洛夫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蹲下，拿出少女尚未放回的游戏机箱和硬碟卡磁装带，熟练地开始拆卸起来：他要给这个少女的游戏装备升级，并拷贝一些新的游戏大作进去。他是负责稳定和平复少女情绪的工作人员，他的职责是，成为少女可以依靠的温柔大叔，之类的角色。

公主兵器啊...他埋头拧开那些精细的螺丝，沉思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也应该5岁了吧，他从那名少女脸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

说实话，他想家了。

这个脸上有着皱纹，烟灰，拉渣胡子，眼角袋的中年人，少见地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每月的工资，他除了烟瘾和酒醉几乎不会有额外开支，衣服已经一年没有更新了，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在纽约皇后区一带生活的家人：他爱自己的妻子，犹如拥抱向理想大海的朝圣者。他这一生，都在心念着自己的女儿能快快乐乐成长，不会再被任何的贫穷所困扰。

“洛夫，快点！”腰间的平板接收装置一闪一闪。“一号区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你处理好‘兵器’之后就立即赶过去。”

“好的。”洛夫回道。

所谓的阴影人形生物，他了然于胸，那些，都是接收了天堂血脉的普通人。他们或来自于鼠居在地底的流浪汉，或是身无分文的穷苦人家，又或是那些急需金钱去拯救自身或自己亲人的好人。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对与错，在给予了他们每个人50万的保证金后，他们便自愿成为了实验体，自愿，去堕入黑暗。

而这一切，又何尝不是那些信誓旦旦宣扬正义的人所造成的？

洛夫叹息道，在这片房间里，只剩下了他浓重的呼吸声，以及电子声模拟的远方夜莺的啼叫。

“海岸阵线已经准备发动攻势，预计阵线拉开600米，目标，英国，纽约华尔街，摧毁prciner的中心指挥枢纽。”他接入另一通讯频道，大战在即，站前动员已然开始响起，他们各自为了自己的心念与希望，沉浮在了这片狂风暴雨中。

都沉浮在了，这片世间之息。